一看见薛成琰,姜琮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你的手还疼吗?”

    薛成琰从土坡上跳下来,正含着笑,就听见她这么问自己,也怔了怔,举起手看了看。上次在宫里面圣被砚台摔伤之后是有些疼,但他这伤那痛的也习惯了,倒没那么注意。

    因而这些日子也没有着意将养,没成想姜琮月还一直关注着这个问题。

    他放下手,说:“不疼。”

    姜琮月像是放心了又像是没放心,又强调说:“不能骗我,若是疼不要瞒着我。”

    薛成琰稍微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确实不怎么觉得疼,可看着姜琮月十分认真的样子,忽然间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他抿了抿嘴,忽然委屈似的说:“琮月,我疼。”

    姜琮月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叹了口气,上前拉起他的手,揭开袖口看了看,又握在自己手里给他被风吹得冰凉的手取暖。

    关切地说:“谢谢你的准备,我都很喜欢,十分开心,但是我更希望你好好养自己的手。”

    薛成琰听训地乖乖点头,姜琮月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刻板,有些扫兴,急忙补充说:“这些我都很久没有见过了,像回到了家乡一样,谢谢你,旁人再不能像你一样用心送我礼物了。”

    “那是应该的。”薛成琰又稍有点骄傲起来,两人携手走远了,“我送你的这些小礼物,你最喜欢哪样?”

    “小礼物?我觉得都很大,不过万里镜和番茄种子,却是我收到最珍贵的礼物了,对了,那种子似乎找到办法种出来了……”

    “真的?琮月你真厉害。”

    薛成瑶傻眼地看着嫂子就这么被她哥带走了。

    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气急!

    薛成琰,你这心机深重之辈!你明明就不怕疼!

    装什么可怜呢!就知道骗取我嫂子的心疼!

    几人进了厅堂,里面正围坐着一家子亲眷。暖炉熏着热腾腾的香气,炭盆里的炭烧得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烟,旁边吊着的铜炉还咕嘟咕嘟冒着泡,不知道炖着什么,有股淡淡的清香。

    见新人进来,亲眷们停了说笑,纷纷看过来,样貌穿着年龄各异,却都十分友善,对来人有些好奇。

    姜琮月看着便觉得亲切,只认出有些是婚礼上见过的,有些还没见过,便屈膝见礼。

    “老太君,我们来了。”

    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急忙招手把她拉过来:“这是我的长孙媳妇,琮月,瞧瞧,多漂亮的孩子!咱们成琰啊,福气太大了!”

    围坐的女眷们哄笑起来,姜琮月本有些局促,可抬头看见薛成琰也站在人群后笑着看她,十分与有荣焉的赞成样子,又恢复了本有的淡定持重。

    “见过各位叔母、舅母,成亲以来事务匆忙,还未来得及拜见各位,如今才得见了,实在得罪……”

    薛三夫人急忙摆手,说:“哎!是咱们薛家娶得匆忙,许多事情都办得紧急,还望琮月你担待些,咱们老太君和成琰啊,是太想把你娶进门了!若是哪里没做好、没顾上,只管说便是,咱们家都没有那成尖酸刻薄的人,你说不好,我们肯定是会改的!”

    薛三夫人长得十分和气,回头看了看她身后的几个女眷。

    几个女眷也跟着点点头,目光好奇却不打探。

    姜琮月知道这便是那关系复杂的三房,共同将孩子们拉扯大的女眷们。

    她不由有些佩服,站起来跟她们互相拜见。

    一旁坐着个穿宝蓝色衣裙的夫人端着茶,淡淡笑着看她们,等拜见完了,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来,对身边的丫鬟说了句话。

    丫鬟过来请:“大少奶奶,二夫人给您的见面礼,前些日子二夫人身子不好,怕出来给大家过了病气,所以没能出席,这是给大少奶奶赔罪的。”

    姜琮月又受宠若惊了,抬头看见那位薛二夫人淡淡笑着看着她。

    这是成莹的母亲,那位恬淡的二房夫人,也是曹家的亲家,论理来说她本该是对姜琮月最有心结的一个。可薛二夫人并不在意曹家的那些言论,眼神清明,端庄自在地坐着,一看就饱读诗书,姜琮月看了就很喜欢。

    两人对上视线,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照不宣的好感。

    薛家的人一见便知,哪怕有人冷淡些,可也是本性善良的,处得来。

    姜琮月坐下来,丫鬟渐渐上了宴席,老太君尝着小菜,指了指吊炉上挂的铜壶,说:“去拿过来,那可是熬的好汤呢!”

    她亲自拿了羹匙,不顾其他人的插手,给周围的晚辈都一个个布了菜,姜琮月第一个接到碗,暖呼呼的,冒着鲜美的香气,汤里有难得的鲜笋和新鲜的菜蔬,煮成了十分珍贵的高汤。

    “来,成琰,你来。”老太君招呼薛成琰过来,他越众而来,弯腰站在主位身旁,问:“怎么了?叫孙儿做什么?”

    老太君仰着头,笑眯眯道:“成琰出征辛苦了,这汤啊,他第一个喝。”

    薛成琰怔了怔,虽然他确实刚刚远道而归,但薛家上下一体,从来不搞这种特殊待遇。在众多至亲之前,他没有先吃的。

    薛成琰有些难为情,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却还是低头喝了汤。

    这汤味很鲜,有与众不同的味道。他吃过许多好东西,却没有一个这样的味道,十分独特。

    薛成琰还在若有所思地回味着,老太君就笑呵呵说:“冬天家,荤腥不难得,菜蔬水果才难得!大家都尝尝,我这新配的秘方可比往日的新鲜?”

    底下的人喝了,都面露惊艳之色,赞不绝口。

    薛三夫人不禁问:“老太君这是加了什么好东西,怎么熬得跟我们的不一样?”

    老太君含笑,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她揭开壶盖,只见里面漂浮着红艳的几片菜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尝起来清甜微酸,汁水丰足。薛成瑾好奇,从小碗里夹了一片尝尝,酸得皱起脸,说:

    “老太君,酸的!”

    老太君笑眯眯地说:“你再仔细尝尝?来,伴着汤喝。”

    薛成瑾两眼泪汪汪的,终究双手捧着小碗喝下去了。这次却咕咚喝了几大口,眼前一亮:“好香呀!”

    老太君呵呵笑了,与姜琮月对视了一眼,终于揭开了谜底——

    “这是琮月新种的一种蔬菜,叫作番茄!来自番邦,十分珍贵呢,我们大周,这可是第一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