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亮一直都是喊章恒干爸的，喊了这么多年，即使一度误以为他是自己亲生父亲也没有改过。其实章恒已经不抱希望了，他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后来他知道亮亮开始喊苏晓妈妈了，很羡慕也很感动。
自己做得一直不够好，所以他从未奢望过他改口叫爸爸。尤其是在亮亮认下许亮之后，他更是觉得再无可能听亮亮喊他一声爸爸。
日子平淡，忙碌，很少再有惊喜，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他喜形于色，甚至有点儿不知所措。
这对他来说，比升职更让他有成就感。
孩子的感受是最真实的，孩子不会撒谎。
亮亮一定是发自内心地想喊章恒爸爸了，所以才像是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欢呼声和掌声冲进耳朵，把章恒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欢欢和乐乐。
“亮亮哥哥也叫爸爸了，以后我们的称呼就一样了，真好！”
“对哦对哦，一样喽！”
车内的气氛热闹又温馨，苏晓也忍不住牵起嘴角笑了。
她本来想坐后面的，可是三个孩子已经挤到了后排，她只好坐了副驾驶。
和章恒离得这样近，熟悉的气息萦绕而来，她总是时不时恍神，仿佛他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心里不胜唏嘘。
造化弄人，他们早已分道扬镳，却又因为孩子被紧紧拴在一起。
他们和老师谈得挺顺利的，虽然老师觉得很遗憾，可最终也只能选择尊重亮亮和家长的意见。
出来的时候，一向内向的亮亮难得露出欢快的表情，任由欢欢和乐乐一左一右挽着他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把苏晓和孙滢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章恒的手机响了，苏晓不经意扫了一眼，看到是孙滢。
她示意章恒接电话，快走几步去追赶孩子们了。
章恒迟疑了片刻，划开接听。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鼻音极重的呼吸。
孙滢哭了，她在极力控制，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章恒皱了下眉，注视着苏晓和孩子们边走边聊的背影，心里无比平静。
也许这就算是放下了吧。
他不再因为孙滢的任何举动牵动情绪的变化。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他首先打破了沉默。
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一段感情结束，必定是会伤人的，可是他没有办法。
既然无法走到一起，那还是早些分开，对彼此都好。
对孙滢的伤害，他已经无法弥补。
“道歉有什么用？你明明有不让我难过的做法，却偏偏选了最伤人的一种。我已经一退再退，你还要我怎么退？在这段感情里，我付出了所有，你付出了什么？章恒，我没想到你是如此自私又冷血的男人，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章恒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我这些日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是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轻易抹掉的吗？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喜欢了就抱到怀里，不喜欢了就一脚踢开？我好难过，难过得快要死了！”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在隔了这么多年之后再一次对你动心。你离了两次婚不是没有道理的，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不可能找到比我更爱你的女人，不可能了……呜呜……”
孙滢的声音尖利刺耳，震得章恒头皮发麻。
他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依然能清晰地听到孙滢歇斯底里的怒吼。
从来没有见她说过脏话，这次，她真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脏话统统都倒了出来。
她诅咒他，怒骂他，滔滔不绝，好像永远都说不完似的。
苏晓已经带着孩子上了车。
乐乐把车窗摇下来朝他这边摆了摆手，苏晓低头对她说了句什么，然后又把窗户关好。
过了好一会儿，章恒听着电话那头没了动静才挂掉电话，坐上车，低头发动车子。
苏晓目视前方，低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
他勾起一边的唇角笑了笑。
苏晓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回到家以后，三个孩子吵着要去章恒那边睡，说想和他下会儿飞行棋，苏晓同意了。
她回到家随便弄了点儿吃的，正准备去泡个热水澡，手机“叮”的响了。
那个号码她熟悉，是洛一凡的。
他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有一个女人来找我，说是你的朋友，举手投足都有你的影子。
苏晓只觉得太阳穴跳痛，她用左手按了按，回复：她只是我的同事，我们不熟。
洛一凡：我们有共同话题，那就是你，我们聊得很愉快。
这句话，有点儿像醉话。
愉快不愉快是他们的事，和她苏晓有什么关系？
她拉黑了这个号码。
很快，又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我能透过她看到你，所以不愿意拒绝她做朋友的提议。
苏晓回复：随便！
然后再一次拉黑。
当她收到第四条陌生短信时，着实有点儿崩溃。
她没想到洛一凡作为集团大老板竟然也有死皮赖脸的这一天。
如果说以前她对洛一凡种种作为是反感的话，那现在心里就只剩下厌恶了。
她甚至想过辞职，另外找一份新工作，可是洛一凡是什么样的人物？她换了地方，他想和她产生交集，不过就是分分钟钟的事。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现在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不想被任何无关的人打扰。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起身去卫生间洗澡。
许是太累了，她躺进浴缸没多久竟然不小心睡着了。
那点儿作为单身母亲的警醒，被她抛诸脑后。
她陷进一个奇怪的梦里。
极寒之地，触目所及尽是北极熊之类的动物，而她赤身果体泡在冰川水之中，仿佛下一秒就能冻成冰坨。
她隐隐意识到这是梦。
拼了命地想醒，却怎么都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