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三郎走的科举之路,几年前便中了进士,先是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如今被圣人调至礼部任一房主事。
“三哥有事?”
“你要去姜家?”
冯啸点头:“去看看长姐。”
“不妥。”
冯啸皱眉,他知道这位庶兄向来瞧不上自己,觉得自己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只知寻花问柳,不过就是一纨绔子弟而已。
但是自己去看望长姐,这有何不妥?
“你如今才刚刚受封,便急于去姜府,这让外人怎么看?而且长姐如今还是姜源的夫人,这一点没变。她被惩罚,那是圣人和皇后下的旨意,便是你去了姜府,又能如何?”
冯啸沉默了。
是呀,这是圣意,他又能如何?
“我知道你说的在理,只是我想见见长姐,想要告诉她日后便安心做她的姜夫人,莫要再想太多了。”
冯三郎叹口气,左右看看后,抬手一指东侧的小亭:“去那里说话吧。”
冯啸皱眉,总觉得这位三哥有些古怪。
二人在亭中落座,冯三郎将小厮打发得远远地,冯啸收到他的眼神示意,也将自己的随从打发走。
“三哥有话直言便是。”
冯三郎犹豫一下,随后自自己的袖中取出两张纸交于冯啸。
冯啸一脸狐疑,但还是接过来,粗粗看过之后,表情微变:“三哥这是何意?”
冯三郎摇头:“四弟,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长姐的意思。”
冯啸不信,再次盯着那两张纸看,半晌后一拳砸向石桌,似是不信:“长姐不可能会如此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长姐嫁至姜家多年,她是姜家主母,她的孩子日后姓姜,不姓冯。她早已秘密选出来三位十四五岁的美娘子,只等着机会进宫后,便将这三位娘子进献给圣人,四弟,你还不明白吗?”
冯啸摇头,他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我们都以为长姐是为了给冯美人出头,所以才会屡次献计。事实上,也的确是多亏了她,才能让冯美人走出泥泞,重回显贵。但是如今,冯美人被遣离至清风观,无旨不得踏出观门一步,四弟,你觉得冯美人经历如此大起大落,她是否还能一如从前?”
冯啸沉默了。
正常人谁能受得了这般的起起落落?
好不容易起复,婕妤的位分虽然不高,但好歹也算是主子了。
可是没想到,一朝事败,又被圣人贬为美人,而且还直接送出了宫。
这分明就是要彻底地隔绝她与大皇子之间的联系。
所以,长姐和姐姐到底做了什么?
冯啸自幼便与圣人相识,深知圣人对于女眷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得知姐姐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后,也未曾将她赐死。
那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长姐与冯美人密谋重获圣宠,意欲扳倒皇后,结果密信被唐宫正截获后上交皇后。皇后不敢擅专,便报到圣人处。此事,你可明白了?”
这件事,其实并不算是多大的秘密,只要是宫中有些人脉的,一问便能探得些许线索。
只是圣人未曾言明,底下的人,就算是知道,自然也只做不知。
谁也不傻,都知道这是圣人在给定国公府留存颜面,也就意味着圣人并不打算动定国公府。
所以,圣人如此处置,反倒是能令冯家心安。
至少说明了,圣人不会迁怒于他们,但是也给了他们一个警告!
此次冯啸立功,圣人照样封赏,便足以看出圣人将这一切都分得很清楚。
“其实,也是冯美人太蠢,被长姐利用了而不自知。长姐让冯美人多接触太后,不过是为了能利用太后将美人进献上去罢了。”
“三哥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冯三郎苦笑:“我一介礼部主事,岂能这等本事?我也不怕你知道,这是万福殿的秦溪总管送来的,除此之外,还让我看了长姐与保晶公主的密信。你现在可明白长姐所图之大?”
冯啸的确是被吓得不轻。
他只以为长姐是一心为了姐姐为了冯家,万万没想到,她竟早有利用冯家,提携姜家之意。
“这上面的三位美人,如今都在保晶公主所居的淑景殿,这三人都是姜家旁系里挑选出来的,就这样被长姐借着请安的机会,接二连三送进了宫,而且只有一人是送到冯美人身边的。
此次冯美人落难,那名姜氏女便被皇后打发到了淑景殿,可见皇后对于长姐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笑长姐一直自诩聪明,却不知她在皇后眼中就如同笑话一般,着实不堪。”
冯啸也没想到,谢初夏竟然能有如此厉害的本事!
姜氏三女入宫侍奉,显然就是想要勾引圣人,日后好为姜家说话。
只是长姐没想到事情败露,这三个姜氏女,都被扔到了淑景殿中,也不知是生是死。
“三哥过来拦我,就是想要让我跟长姐划清界限?”
“四弟,说到底,你是国公府世子,日后是要袭爵的。这些事,目前为止,都是女眷掺和其中,我们冯家儿郎不曾涉足。所以,圣人才会宽待我们定国公府。若是你与长姐接触,而以长姐的心智,必会令你心服口服地为她做事,四弟,若果真如此,那我们定国公府就彻底地完了!”
冯啸的脊背,不知何时就弯了下来。
他自幼对长姐敬佩,总觉得长姐那样的人物若是生为儿郎,必然是可以立足朝堂成为肱骨之臣的那种大人物。
若今日真去见她,在不知这些隐秘的前提下,自己的确是有可能会被长姐说动,届时,只怕自己真就成了长姐可以操控在外的棋子。
一时间,冯啸只觉得汗毛竖起,后背发凉。
冯三郎见他听进去了,也不枉自己辛苦走这一遭。
“你如今升职,日后还是好好当差,我大雍文武并重,只要你自己肯上进,总还有晋升的机会。我从文,你从武,只要我们兄弟齐心,日后必然可以让定国公府重回昔日风光。所以,莫要只看眼前得失。只要你我二人有了功劳,总有机会救出冯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