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安知道,没有办法跟纪茗心说,这世上没有人值得她这样冒险。
因为他很清楚,在她的心中,身边这些人每一个都很重要的。
傅长安沉默了片刻,状似无意地点点头:“也算动了点脑子,我进京也是为了这个,我的人常年盯着宣王府,所以比你发现的早一些,我怕你轻举妄动,便没有跟你说。”
纪茗心嘟嘴:“不跟我说就不跟我说吧,还找什么借口,我是轻举妄动的人吗?”
傅长安道:“你平时倒是稳重,只是太护短了,一涉及到身边的人,就容易没了分寸。”
纪茗心想反驳,又听傅长安道:“单枪匹马闯皇宫,你觉得自己做的很对?”
纪茗心顿时没了话。
傅长安见她这副模样,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不过让皇上生病这法子倒是可行,你手上应该有那种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生病的药,太医院没有办法,到时候顺势让人提起严老头,并将严老头在宣王府的事情透露出去,宣王府到时候只能将人交出去。”
没等纪茗心说话,他就继续道:“这事交给我吧,我在宫中还有那么几个能用的人。”
将事情交给他,纪茗心自然是再放心不过的,她很清楚这个小舅舅看上去病弱,但若论能力手腕,绝对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
纪茗心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傅长安:“这是我之前研制出来的药水,无色无味,只要倒入菜饭或者茶水中就能生效,一开始的症状就跟得了风寒一样,七日之后,会变的严重。但只要及时服下解药,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傅长安接过药瓶:“我知道了。”
纪茗心问:“既然你在宫中有得用的人,难道查不出当年给你下毒的人是谁吗?”
傅长安笑道:“任谁做这种事,也不会留下痕迹等着你查的,不过这事也不难猜,无非就是那几个最后得利的人。”
纪茗心心中隐隐有了答案:“是贤妃?”
贤妃是宣王的母妃,宣王是皇上的长子,也是太子倒台后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太子谋逆案过去十几年了,皇上虽然还没有立太子,但宣王如今的声势地位,跟太子也只差一个正是的册封了。
傅长安无所谓道:“谁知道呢,这事不好查,半寸绵是皇室禁药,贤妃就算无意中得了药,也不一定知道配方,对我们用处不大。”
听他这么说,纪茗心顿时有些失望,不过傅长安立刻安慰道:“你也别着急,我会好好保重自己,尽力等到你研制出解药的那一天。”
纪茗心冷眼看他:“我以为你已经迫不及待想死了。”
傅长安道:“没来盛京之前,我也以为我已经准备好了,可来了之后,我才发现,那些事,我原来根本就没有忘掉。”
他看着纪茗心神色晦暗:“我若是活下去,有些事就不得不继续,心儿,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宁德侯府和傅家,都必将会被卷入其中,你害怕吗?”
皇权之下,人命如草芥。
这是穿越到这里之后,纪茗心第一次清晰地接触到这些概念,可她看着傅长安那双幽深平静的眼眸,竟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小舅舅,以前无论我做多么惊天骇俗的事情,你都支持我,以后,无论你做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也会支持你。”
她握着傅长安冰凉的手认真道,“我们是亲人,不是吗?”
亲人之间,从来都没有选择。
傅长安道:“这些年,一直都有人为了掩藏我的存在而死去,我总觉得自己活着都是一种罪恶,可有你这些话,我突然觉得活着并不是一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了。”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能让那些人白死。”
纪茗心心中的心结解开,对傅长安长久产生的依赖又涌了上来,而且救师父的事情也有了头绪,她的心情也好转了很多,笑道:“你就留在盛京吧,我也好帮你继续调理身体。”
傅长安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聊到深夜纪茗心才离开。
惊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傅长安身后,欲言又止,半晌还是没忍住道:“公子为什么不告诉小姐真相?小姐自幼聪慧,能力出众,您若是出口,她定然愿意帮您的。”
傅长安道:“即使如此,我也已经愧对她了,她本不该卷入这些事情中,只希望她日后不要怨我才好。”
惊蛰还想说什么,傅长安直接打断道:“这件事别再提了,你们以后小心些,别让她看出端倪。”
纪茗心突然又找到了事情做,专门辟出了一间屋子,将这些日子收集的药材全部堆了进去,绞尽脑汁为傅长安研究滋补身体的药。
以期他在配出解药之前能够多撑一阵子,而且也要保证他的身体在解毒之后,不至于彻底垮掉。
在她忙碌着研究药物的这些日子,纪云心悄无声息地被宣王府一顶小轿抬走了。
侍妾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的仪式。
这件事在侯府虽然掀起了一些波澜,但很快被老侯爷压了下去,老侯爷当众表示,侯府没有做妾的女儿,纪云心以后跟侯府没有关系。
高氏狠狠地哭了一场,醒过神来才发现,长房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
侯爷虽然还没有请旨改立世子,但人们都知道,大房彻底没戏了。
纪茗心却清楚,是高氏用来说动宣王世子的那个秘密,彻底斩断了纪云心跟侯府的关系。
不过这些事情,她都不关心,日子一天天过去,皇上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到这两日已经渐渐起了不了身,连早朝都没有上。
纪茗心算了算日子,猜着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果然没几日,严神医在宣王府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宣王的书房里,他最倚重的心腹们聚集一堂,一个个屏气凝息,不敢说话。
宣王年轻的时候在边疆待过几年,也算有些战功在身上的,武将的气质明显,脾气很是急躁,一个话头不对,就会拍案摔杯子。
他冷眼看着屋中的人道:“严神医在王府的事情,只有在座的几位知道,这事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
这话自然更加没人敢接,见此,宣王世子只好道:“之前有人闯入了暗牢,当时我们没有防备,被他逃脱了,应该是那人泄露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