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齐太医。”
谢姝笑了笑，礼貌的点了点头。
齐悦还了一礼，月白的儒袍袖口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谢大人，下官每日会登门为大人换药。”
谢姝还没来得及拒绝，那人就头也不回的退了出去。
“这……”
她伸出阻拦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只能尴尬的默默收回。
“多少人求着他看病还来不及。”卫承似笑非笑，“你倒是一副唯恐躲闪不及的样子。”
“啊？”
“你还真是对朝中的事情一无所知。”
谢姝讪讪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是宋院正的弟子，太医院出了名的天才。”卫承解释了一句，“听说以前师承药王阁。”
“药王阁？”谢姝有些惊讶。
卫承玩味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谢姝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
“有件事想要问你。”
卫承突然换了话题，收起了脸上玩笑的表情。
“你见过唐三对么？”
谢姝点了点头，觉得没有瞒着卫承的必要。
“他跟你说了什么？”
此刻御书房还有禁军进进出出，尽管隔着屏风，但谢姝还是觉得不够保险。
她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旁边茶杯里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
李柯。
卫承目光一变，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颌首，谢姝随即用衣袖将水渍抹去。
“你是不是……”他难得的认真皱了皱眉，轻声的说了下去。“还知道什么？”
谢姝心虚的移开了眼睛，她知道的东西多着呢。
瑞王就是季无忧，季无忧就是端惠太子。
李柯是无辜的。
帝珠在她这里。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深深的陷入这个局中，还掌握了关键的信息，可是她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
看她不语，卫承也没有逼问下去。
“若是我刚刚晚来一步，你如今已经死了。”
他的语气听着如常，却让谢姝品出一丝怒意，还有一丝后怕。
说实话，她自己也后怕，也惊讶于自己的反应，在那危机的一瞬间，她甚至愿意牺牲自己去保护这个手上沾满鲜血的皇帝，为的或许是他仍念念不忘的那份为了天下百姓的心。
可是，那些罪恶和鲜血就可以被掩埋吗？
她不知道，也理不清。
“谢大人真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好臣子。”卫承看过来的眼神有些讥讽，还有一些莫名的认真。
“希望谢大人可以为自己考虑考虑，也为别人……多些着想。”
谢姝因为手臂受伤，连着缺了好几天的早朝，她也因此得了空闲可以好好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办。而那位齐悦齐太医终究是没有到谢府报道，因为谢姝每日都住在大理寺，她的爹爹和嫂嫂已经离开了京城，她住回去再有人登门难免被人发现破绽。
没想到这个齐太医竟然找上了大理寺。
谢姝盯着面前坐着的人，他手指轻柔的拆开了她臂上的绷带，眼神认真专注，额发有些凌乱的扫过眼睛，他都没有去管，只是一言不发的上药。
她被药刺激的轻轻吸了一口气，思考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齐太医，请问您是不是找我有事？”
“此话何意？”齐悦眼睛抬也不抬，自顾自的取了新的绷带，给谢姝系上。
“我看齐太医似乎很坚持来为我换药，其实这件事大可不必由名声赫赫的齐太医来做吧。”
齐悦没有答话，手上动作未停，利落的打了个结后，这才站起身来。
“大人聪慧，其实下官是有事来求大人的。”
果然。
谢姝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有何事可以帮到齐太医？”
“下官想见您的妹妹。”
谢姝心里突的一跳，“你说谁？我的妹妹？”
“是。”齐悦抬起头来，清秀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谢姝内心实在是疑惑万分，搜刮脑中所有的记忆都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认识这个人。
“哦，请问齐太医与舍妹认识？”
齐悦果断的摇了摇头，“并未有幸。”
“那……？”
“七年前在药王阁，曾经见过大人的妹妹一面。”
七年前？谢姝恍然大悟，她七年前随着哥哥到药王阁找过方琼雨，或许是那个时候碰过面，只是未曾说话也不曾认识。
“不知您找舍妹有何事？”
齐悦突然语塞了一下，咬了咬下唇，似乎是有些情怯。
自从见他，他一直都是一副正经严肃的样子，颇有些呆板书生的派头，如今倒是一副纠结模样，白净的脸上还添了几丝红晕。
“几年前的一面惊为天人，这些年下官对令妹一直念念不忘，下官听说她一直身体不好，也并未出阁。”齐悦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咬了咬牙全盘托出。“下官想问问她，若是不嫌弃下官，是否愿意嫁给下官为妻。”
幸亏谢姝此时没有喝茶，不然绝对一口水喷出来。
她最近的桃花运真的是出乎意料，该来的时候不来，在这个时候一开开了好几朵。
“还有，不知令妹可否愿意让下官诊治，或许下官会有几分把握。”
此人师承药王阁，如今又是宋院正的弟子，太医院的年轻天才，他说有几分把握那也是自谦了。
“舍妹……”谢姝拼命想着理由，“舍妹年纪还小，我觉得现在想这些还有点早。”
齐悦看了她一眼，并没说话。
话说出口谢姝就后悔了，这真是一个再烂不过的理由了，她的年纪都二十好几，算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此时还用年纪来搪塞他实在是太不真诚了些。
不过或许在他看来，这是作为哥哥不接受所以才想出来的劣质借口。
“谢灵毓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有人边说边走了进来，打破了两人的尴尬，仿佛是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
“咦，齐太医？”
韩晏手里拎了个食盒，看到了齐悦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二位认识？”
谢姝好奇的看了看齐悦，又看向了韩晏。
“见过韩侍郎。”齐悦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又向谢姝告辞。“那下官今日就先回去了。”
齐悦走后，韩晏一脸不敢置信的坐到了谢姝身旁。
“这个小古板居然被派来给你治伤？”他将食盒放到了一边，上下打量了谢姝好几遍。“你看起来还好啊，并没有病入膏肓啊！”
谢姝斜了他一眼，装作板起脸来。“韩侍郎，您也太随便了，这大理寺仿佛是你韩府一样，想来就来。”
“我这不是上门来看看你嘛。”韩晏笑嘻嘻的做了个掏心窝子的动作。“发自真心，就忘了礼法。”
谢姝啧啧了两声，“你认识这个齐太医？”
“认识啊！朝中有我不认识的官员嘛？”
好像也对，谢姝点了点头。
“话说你的伤怎么样了？”韩晏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你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可惜是个多灾多病的身子，我觉得我每次见你都是在养伤。”
“要不要这么夸张。”谢姝笑了笑，“不过这几日又请辞了早朝，恐怕我是本朝旷工早朝最多的官员了。”
韩晏摆了摆手，“你现在可真是如日中天，这次护驾有功，势头一天比一天更盛，圣上每日早朝都要拿你出来夸一夸，我看你这官位也要再上一上了。”
难怪这几日前来探病的官员越发多了，谢姝心想。
“谢正卿，发达了莫忘了兄弟我啊！”韩晏笑眯眯的拱了拱手，“卫侯爷都被贬回北疆了，这个时候你已经是陛下的新晋宠臣了。”
“你说什么？”谢姝微睁大了眼。“卫候爷被贬？”
“哦，你还不知道这个事儿？”韩晏的漂亮杏眼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谢姝摇了摇头，她觉得有些奇怪，卫承那日也是护驾有功，若是没有他及时赶到，她和皇帝恐怕也不是安全脱身，怎么反而被贬？
“那日我虽不在场，但听些传言也晓得了个大概。”韩晏耐心解释道。“虽说卫侯爷也算救驾有功，但是刺毕竟是麒麟卫啊，他有管教不严的责任，朝中还有官员借机上疏说些有的没的，圣上多疑，所以……”
“有的没的？”谢姝皱了皱眉，“难道是说卫承故意做戏，安排这一出儿？”
韩晏拍了一下手，给了她一个赞叹的眼神。
谢姝觉得有些好笑，她大概是猜得出苏唐行刺的原因的，想必是为了李柯报仇，虽说他当时只是一个戏班的小角儿，但是从后来发生的种种和最大的受益方来看，这件事一定是跟皇帝脱不了干系的，所以他前来报仇行刺一事完全说的通。
这些朝臣实在是把卫承想的太过狡诈了些。
卫承若想要行刺，何必出动麒麟卫？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麒麟卫从皇城司和禁军都撤了出来，除了有一些留在侯府，其他的全部要跟卫候爷一起回到北疆守关。”
怎么会这样？谢姝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麒麟卫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麒麟卫和卫承都离开帝京，天宁帝算是断了一个臂膀，若是有人借机做些什么，谁来负责天宁帝的安全？
卫承真的得不到皇帝的信任么？
还是说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目的就是想要卫承离京？
“谨和，卫候爷什么时候走？”
韩晏挠了挠头，“这，我怎么知道？”
“展锋！”
谢姝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个沉稳低沉的声音。
“大人，我在。”
“侯爷什么时候走？你们怎么没有人告诉我？”谢姝心里有些焦急，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十七呢？一起回北疆了么？”
“回大人，十七在。”
另外一个清朗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
“侯爷说了，如果大人问起就告诉大人，不问就不允许告诉大人。”谢姝听到云十七的声音在解释。
“侯爷明日卯时正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