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的凸起与肤色无异,只是边缘处似乎有褶皱微微翘起。
卫承凝神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去,睡着的人体温很高,卫承指尖微凉,他不自觉的缩了一下手。
定下心神,卫承拇指指腹摸索了片刻,轻轻的揭下来那个凸起。
揭开了那个以假乱真的东西,谢旻的颈项平滑细腻。
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卫承轻笑出声。
这下没有任何怀疑了,他端详着榻上之人的眉眼,就是这张在他脑中萦绕不去的脸,此时来看,怎么看都是一张漂亮的女子脸孔。
他以为自己会狂喜,而此时他只觉得些许的欣慰和心疼。
卫承本来已经接受了自己爱慕一个男人的事实,也已经做好了默默守护的准备,然而他可以不在乎世俗的偏见,却不能不在乎谢旻的感受,他之前曾经想过无数次,害怕他的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在谢旻的眼中是被唾弃的。如今这最大的阻碍已经烟消云散了,他终于有资格与她相爱相守了。
只是他如今担心的是要追杀谢旻之人,那日她在宫门被禹七所伤,而昨夜又是被谁一路追杀才逃到侯府?
她到底还藏了什么秘密?
这时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云十七端着一盆水轻声走了进来。
卫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云十七放下了水,捏起了榻上之人的腕脉。
“高热,需要施针。”
卫承皱了眉头,“她会醒吗?”
“明日才会醒。”
“那就施针吧。”
卫承在水中浸了帕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谢旻头上,他看着云十七取出银针,突然开口说道。
“十七,从明天开始你就不需要守内院了。”
云十七愣了一下,还未开口就又听到声音从上方传来。
“凝神,好好施你的针。”
“侯爷,我……不想回炽焰城。”
他伸手拨了一下落在眼前的发丝,俊美的眉眼有点暗淡。
“谁说让你回炽焰城的?”卫承的声音似笑非笑。
云十七惊喜的抬头,卫承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好好下针。
“你的医术以后还有用,但这个秘密,本侯要你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
卫承的语气郑重又凛然,依旧是那个发号施令威震三军的昭平候。
云十七连忙点了点头。
“你的性子,本侯了解,以后你跟玄九一起随侍左右吧。”
谢姝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了之后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她本来以为自己经过这么一遭怎么也要病的脱层皮,没想到身体还挺抗折腾,只是难以避免的咳嗽了起来。
不过这咳嗽也是挺要人命的,一咳嗽就要牵动肩膀的伤,痛的钻心。
“谢少卿,该喝药了。”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只是这声音怎么听都有种令人心惊的耳熟。
不会吧,谢姝挠了挠额角。
“请进。”
来人端着药,恭敬的走了进来,一抬头吓得谢姝呛到了自己的口水。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也掩盖不了谢姝的惊讶,她脑子里无数个念头排着队的往外蹦。
怎么回事!这个人不是在守宫禁吗!怎么会在这里给她端药送汤?
“你,你,你咳咳咳咳,谢谢啊。”
谢姝看到他那双端着药碗的手,细长的手指看起来干净秀气,可就是这双手射出的箭,差一点断送了她的命。之后,这双手的主人又追着她跨了大半个帝京,若不是在芙蓉面有季无忧相救,不死也要被他抓进大牢。
肩膀又开始痛,谢姝不敢看他的脸,卫承昨夜猜到她闯了宫,难道是特地让禹七指认,然后抓她坐牢?
怎么想自己和刑部大牢的缘分都深得很。
谢姝默默叹了一口气,“还有何事,你直说吧。”
手上连忙端起那碗药准备喝下,都要去大牢了,怎么也得抓紧最后机会把身体恢复一下不是?
过了半响,禹七才开口道,“大人的伤好些了么?”
“……啊?”
“可要用些饭食?”
“什么?”
“大人的肩伤该换药了吧,需要我帮忙么?”
谢姝彻底懵了,她看着禹七,禹七也看着她,两个人相对无言。
“你……”片刻后,谢姝试探的开口,“是被派来照看我的?”
她偷偷打量眼前的这个男子,这人看起来跟展锋差不多的年龄,一手好箭法却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此时他问出的话难以想象和那日在芙蓉面抓捕她的是同一人。
“是,侯爷命我来的。”禹七点了点头,却面无表情。“误伤了大人,理应赔罪。”
谢姝头一缩,心里纳闷,这又是哪出跟哪出?
再说他可不算误伤了自己,摆明了是自己去闯的宫,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没人要抓她去坐牢?
她连忙道,“不必如此,我自己可以的,你有事……就去忙你的吧。”
禹七没答应也没坚持,只是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这人脾气倒是蛮像他主子的,谢姝腹诽。
禹七关上门,谢姝连忙脱下了肩膀的衣服,拿起榻边的药和布条重新裹伤。
将将裹好,就又听见了敲门声。
谢姝赶紧把衣服拉好,痛的呲牙咧嘴,还以为又是禹七。“请进请进!”
门被推开,只见一个人跑的飞快,一蹿蹿到了谢姝榻边。
“谢灵毓!幸好你还活着啊!”
谢姝不知道该哭该笑,“谨和?你怎么来啦?”
韩晏一屁股坐在了谢姝身旁,“我们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展锋猜到你可能又出事了,急都急死了!”
“……又?”
“还好这次你福大命大被侯爷救了,啧啧,在候府养个病连穿的都变得富贵起来了……”
谢姝无语的看着韩晏,后者正津津有味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
这时,不远处传来两声轻咳。
谢姝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卫承已经坐在那里,注视他们很久了。
“多谢侯爷的救命之恩。”谢姝扶着肩膀,想要挣扎起身却被卫承一抬手制止了。
韩晏明显更关心谢姝到底有没有事,“候府来信说你在河里泡了好久,这么冷的天儿,有没有感染发热啊?”边说边伸手去试谢姝额头的温度。
卫承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谢姝只道卫承是觉得两人关系太过亲近,连忙拍了拍韩晏的肩,“我没事,放心。”
“哎,切不可小心大意。”韩晏难得一本正经。“若是留下病根可就糟了。”
“是是是,话说赵府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额……”
韩晏背对着卫承,挤眉弄眼。
谢姝看着卫承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完全没有走的意思,注意到谢姝看了过来,还勾了勾唇角。
在她眼里,卫承这人还是挺爱笑的,可惜每次笑要么是嘲讽要么是不怀好意,这次难得品出点良善的意味,似乎是转了性。
赵府的案子是卫承的可能性虽说不是没有,但是并不大。更何况这次又是被他所救,谢姝的心里戒备放下了一些,给了韩晏一个放心的眼神。
收到了信号,韩晏这才开了口,“全府都查过了,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符合条件,别说身材矮小的了,连个娃娃都没有。”
谢姝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咳了咳,按照她之前的设想,倘若凶手可以藏身于衣柜之中,那么行凶过后便可以顺着房间上面的老虎窗离开,从老虎窗可以直接到游廊,游廊两边都是茂密的花丛,方便躲藏。
只是为何全府上下没有一个身材矮小的足以藏身衣柜的人呢?
难道又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
“难道只有身材矮小的才便于藏匿,身材高大的就不可以吗?”
一边的卫承突然出声,谢姝倒也没准备瞒他,将自己的猜想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没想到卫承听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谢姝边咳嗽边看了一眼韩晏,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谢少卿纵有一身高超武艺,”卫承起身到了一杯茶水,十分自然的递给了谢姝。“奈何江湖经验太少。”
韩晏看着那杯茶,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谢姝受宠若惊的接过了茶杯,倒了谢回头就看到韩晏的表情,她鬼使神差的递给了韩晏。
“谨和,你渴不渴?”
卫承眉头一沉,奈何两人都没注意到。
韩晏还在神游物外,木然的接过茶杯就往嘴边送。
“侯爷所言何意?”谢姝正色道。
“江湖上有一门功夫叫做缩骨功,想要练就此功夫需要经历常人所不能想的痛苦,况且需要从小开始学习,因此会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侯爷的意思是,赵府藏了个绝世高人,就是为了在这个时机杀掉赵大人?”
话说出口,谢姝觉得有些不妥,怎么听这话都有些讥讽的含义在,连忙改口道。
“我的意思是,这门功夫既然会的人寥寥无几,侯爷如何知晓不是传言呢?”
对于她的“冒犯”,卫承好像根本没在意,反而又倒了杯茶,递给了谢姝。
谢姝心虚的接过,避开了目光,却见韩晏依旧目光呆滞,机械的喝茶。
“因为麒麟卫中有一个恰好懂这门功法。”
“哦?”谢姝目光一亮,脑子中闪过她见过的那些少年的脸。“是哪个?”
“唐三。”
“噗!”
旁边的韩晏一口茶喷了出来,谢姝险些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