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珠虽然没有从前的记忆,但她骨子里不喜欢作奸犯科的土匪,也没打算当土匪。
原本飞云寨在以抢劫周边路过的商户为生,做的都是作奸犯科的勾当。
苏云珠收拾了三个当家,又处置了一些十恶不赦的人,剩下这些都还算是情有可原的乌合之众,还能拯救一下。
在苏云珠接手山寨后,便安排底下的一部分人给人当打手或者是护送货物,做了和镖师差不多的行当。
另外一些身手一般混子就在留在寨子做杂活,种一些蔬菜瓜果,可以供山寨里面的人食用。
偶尔她还会组织寨子里的人劫富济贫。
总的来说也还是把山寨养活得挺好。
底下相当一部分人是非常崇拜苏云珠的,另一部分人面和心不和,但碍于苏云珠的武力威慑也不敢挑刺儿。
表面上看还是一个欣欣向荣的繁荣山寨。
苏云珠推着殷初然去种菜田地,去仓库,去厨房,给殷初然介绍自己提上来的四个管事,还有山寨的一些其他人。
她每日亲自帮殷初然换药,还让人换着法的给殷初然做补汤。
五日的时间一晃过去,殷初然的腿伤好了不少,这期间他也一直想办法试图能联系上外界,只是苏云珠除了睡觉几乎都在他身边,让他半点儿机会都捞不着,想贿赂个山寨的人都不能。
至此他也算是明白了,苏云珠早看出他那点儿小伎俩,两人各怀心思,也是各凭本事,可惜他没有苏云珠那种本事,被困在鼓掌之中。
晚上回房,是殷初然为数不多的独处时间,他没有点燃烛火,坐在黑暗中空荡荡的床上想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多想也是无意义,还是得找时机。
殷初然掀开被子,正打算躺下休息,忽见窗前有人影一闪,下一瞬间身上已经压了个人,手腕也被扣住。
殷初然眸光一闪,反手抓住了对方,另一只手往枕边摸过去,想摸出来自己藏着的匕首。
对方先一步发现他的意图,抓住他那只手腕往下一压,而后出声道,“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殷初然微微放松下来,下一刻意识到什么,又提起了警惕。
他在黑暗中看着压在身上的苏云珠,手腕挣了挣,有些气急败坏。
“大晚上的,你……你干什么?”
两人如今的姿势实在不雅,似乎不用说都已经了然。
殷初然动了动身体,道,“你先下去,有什么话好好说。”
苏云珠却并不理会他的话,仍旧压在他身上,开口道。
“你说要考虑,我也给了你时间,你说要了解,我也给了你时间。现在考虑也考虑过了,了解也了解过了,我也得先来验验货,免得到时候你不行。”
殷初然这段时间的表现,摸个手都脸红的一个人,苏云珠十分怀疑他是不是有经验解毒。
解毒这事半点儿差错都出不得,要是等她毒发的时候,殷初然却掉了链子,她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去。
所以,刚才躺在床上睡不着,苏云珠觉得自己得先验验货,演习一下。
若是殷初然不行,也好提前教一教,免得到时候出什么乱子。
殷初然早见识过苏云珠的直白,但是验货这种虎狼之词,也是他之前没听过的,眼睛都瞪圆了。
“你你你你你你才不行!”他先为自己证明,下一瞬就感觉到苏云珠伸手过来扯他的衣服,他吓得紧紧抓住衣襟,左躲右闪。
“我们才认识五天,这怎么能算是了解?哪里就了解了?”
“你……你先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
“五天还不够了解?”苏云珠动作微微慢下来,叠起了眉毛,不赞同地看着殷初然。
“我带你看了我的寨子,又认识了我的手下,还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每天送你喜欢吃的菜。”
别说是在山寨这种地方,看上的人抢了就能当夫君或者媳妇儿,就是在县城那些村子,很多人成亲之前也都是没有见过对方的。
苏云珠自认对殷初然已经足够耐心,拿出了对旁人没有的耐心。
殷初然居然还嫌这份了解不够,未免有些得寸进尺了。
“既然你还是不愿意,那就算了。”苏云珠无所谓道。
她霸王硬上弓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多费点劲儿的事儿。
苏云珠一把扯开了殷初然的衣襟。
撕拉一声,连旁边的衣带都被一并扯断。
殷初然一脸惊愕,同时也宁死不从,和苏云珠抢夺自己衣服的所有权,一边软了语气安抚,“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多了解一些时日,五天还是太短了!”
“五天太短了,才五天而已,你都不知道我家住何方,没见过我父母高堂……”
殷初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对,你还没见过我父母呢,我也没有见过你父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真的想要什么也得经过父母同意……”
他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苏云珠力气甚大,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力所不能敌,同时也不敢太大力的挣动,避免扯动腿上的伤。
苏云珠同样顾忌着他腿上的伤,其实也没用全力,两相拉扯之间,越来越向床边去,扑通一声,殷初然就那么掉下了床。
苏云珠手快地捞了一把,却没有捞住,抓了个空。
床不是很高,但殷初然猝不及防摔下去也有些七荤八素的。
他坐在地上,一时有些茫然,呆呆地看着床上的苏云珠,头发也乱了,衣服也在撕扯中散开,简直就像个受人轻薄的小媳妇儿。
苏云珠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同时难以理解。
“你干什么这么怕我?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这事儿你又不吃亏,瞧把你吓得这样,你就这么嫌弃我?”
嫌弃吗?这真的谈不上。
平心而论,苏云珠相貌性情都不是殷初然所讨厌的。
虽说有些霸道,过于直白,又不知羞,但都不是什么触及底线的人格。
只不过……
殷初然从小看着父皇和母妃恩爱,他也立志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实在没办法随便接受一个陌生的女土匪。
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儿等着他去做。
可惜这些都没法和苏云珠解释,若是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殷初然只怕苏云珠更不会轻易放了自己。
犹豫了半晌,他只能坚持之前那句。
“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多了解一段时间。”
苏云珠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起身下了床。
殷初然双手抓紧了自己的衣襟,警惕地看着苏云珠,生怕被按在地上再来一次刚才的拉扯。
但苏云珠这回没有,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转身跃上窗台,从窗户出去了。
殷初然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没见苏云珠回来。
虽说是夏季,但穿着单衣坐久了地板还是有些凉。
殷初然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己身上沾着的灰忍不住皱眉,从苏云珠给他的那些衣服里面找了件干净的换上,这才回到床上。
他感觉到苏云珠似乎是生气了,也是正常,毕竟他刚刚没有遂了苏云珠的心愿。
他也不知道要不要哄一哄苏云珠,又怎么去哄。
最有效当然是任凭苏云珠摆布,但他又做不到,除此之外那些借口他自己都觉得说烂了,根本骗不了聪慧的苏云珠。
殷初然这一晚上都没睡得踏实,心里记挂着苏云珠生气是一方面,同时也害怕苏云珠突然不生气了,又来半夜爬床。
就这样半梦半醒的到了早上,南小六照例送来了饭菜,只是苏云珠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跟过来一起吃。
一直到殷初然吃完的时候,苏云珠都没有露面。
“大当家呢?”殷初然问了一句。
“大当家出门去了。”南小六回答。
“干什么去了?”殷初然又问。
“那小的可就不知道了。”南小六陪着笑脸,“大当家的事儿,小的哪敢过问?”
这几日苏云珠带着殷初然招摇过市,寨子里面所有人都看到了,殷初然是他们大当家认可的夫君,底下人自然都得给出几分恭敬。
殷初然若有所思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那我能出去走走吗?”
“当然可以。”南小六道,“您是大当家的人,自然咱们这寨子哪都是能去的。”
言外之意也很明显,寨子外面就不行了。
殷初然也知道苏云珠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起身道,“那我就在寨子里面转转。”
“用不用小的陪您一起?”南小六十分殷勤。
“不必了。”殷初然摆摆手,帮他把吃完的碗盘放回食盒。
南小六受宠若惊地推拒,“小人来就行,这都是小人该干的活儿。”
殷初然突然想起什么,问,“这两日怎么都没有送春菜了?”
他记得寨子里面种得最多的就是春菜,最开始几天早晚饭都会有这道菜。
这两日就没见到了。
“大当家说您不爱吃,就不让做了。”南小六回答,将食盒的盖子扣上。
殷初然心头一动,想起昨晚苏云珠说的。
“每日送你爱吃的饭菜。”
原来苏云珠真的有留意他喜欢吃什么。
那样粗心又直接的人,居然还会关注这种细枝末节。
殷初然说不出来的有点儿不是滋味,叫住了要离开的南小六。
“你们大当家长得不错,武功又好,统领这么大一个寨子,想找个夫君也不难,本不用急的事儿,为何这么着急地到处搜罗?”
他这几日在寨子偶尔与人闲聊,打探到一些消息,也知晓了苏云珠让手下人搜罗压寨夫君的事儿。
他旁敲侧击地从苏云珠那里没问出原因,这会儿便把主意打到了南小六身上。
然而南小六对此也一无所知,挠了挠头道。
“这小的可不知道,不过大当家年纪也不小了,许是想要个相公暖被窝吧?也可能想生几个娃娃了。”
“只是咱们大当家眼光高,之前很多人她都看不上的。”
“小先生你……”南小六看着殷初然那张俊美如俦的脸,“小先生长得这么好看,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欢,大当家自然喜欢。”
南小六敏锐地感觉到殷初然这些日子以来的排斥,想了想又劝道。
“我们大当家人其实挺好的,对手下人好,对屋里人肯定更好,瞧她这些天对小先生多有耐心啊!”
“小先生跟了我们大当家,以后的日子吃香喝辣肯定不愁,比起那官宦人家的外室也是不差的。”
南小六见识不少,说话也没什么遮拦,这一对比就直接把殷初然比作官家小妾一般的身份。
殷初然表情微妙,嘴角抽动,但也清楚他是无心之语,疲惫地摆摆手,“你出去忙吧。”
南小六这才出去了,临走前还又劝了殷初然几句。
苏云珠一连三天没怎么搭理殷初然,也不和他一起吃饭,也不天天带着他逛寨子,也不陪他玩些牌九一类的解闷。
每日大多时候苏云珠都抓不到人影,即便是碰面了也只当没看见殷初然,兀自做自己的事情。
殷初然知道她还在生着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也怕真的哄好了苏云珠又像那夜一样爬床,干脆保持着这样相敬如宾的距离。
只不过苏云珠虽然没有像从前一样寸步不离,但也没给他机会离开山寨。
白天寨子里面人很多,层层关卡,殷初然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超出范围就会被人拦住劝着回去。
想要联系外界,必须得先下山,殷初然琢磨着白日里人多眼杂肯定是不行了,观察了几天之后,这天晚上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偷偷溜了出去。
他和苏云珠住一个大院子,大当家的院子别人并不敢随意靠近,晚上的时候四周很冷清。
后面有一座荒山,七拐八绕地能绕到另一座山上,连着通往山下的路。
殷初然打算迂回一些,以这个路线离开。
他轻手轻脚没弄出动静,借着夜色的掩盖偷偷溜出了院子,然后一瘸一拐下山,又上山,到了另一座山的半山腰。
今夜月色并不明朗,林子里面有些暗,殷初然也不敢点火把,只能凭借着记忆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了一点动静,细细碎碎,像是脚步声,源自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