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回来之后,要休息两到三个月才再次出发。
苏玉文一走就是几个月,这一趟出行赚的银子也不少,苏老三也舍不得让他再干什么,这段时间只管让他在家里休息着。
虽然苏家没有特意的显露,但是苏玉文孝心,为家里添置了许多东西,又给父母买了好几件新衣,如此大手笔,也不难让人看出他是赚了银子的。
加上他自己身上穿的戴的全都是县城没有的好货,一时间,众人对苏家羡慕不已,连村上的姑娘们都对苏玉文示好,在村路上打照面儿都要红着脸走过。
眼瞧着苏玉文也是到了成亲的年纪,村上各家都相中了这个金龟婿,几天之内就有十几个媒婆陆续登门,介绍的都是村上不错的人家。
对此,苏老三和苏三婶也有些动心。
孩子到了年纪,现在跟着苏潇干,赚得又多,这百两银子无论是彩礼,还是自己盖个房子,都是足足够的,婚后的日子想来也不会错。
也因为苏玉担心今后要常在外边儿跑,这次若没有合适的,下次说不定又要等上半年,这一拖再拖,年纪拖大了可就不合适了。
所以抓紧时间选一个,也是不错的选择。
老两口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但也还是很尊重儿子的意思,在答应媒婆之前,先询问了苏玉文。
苏玉文一听,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才不要成亲,我也不想娶妻。”
“为什么?”老两口儿对儿子的这个反应比较意外。
苏老三只当是苏玉文见了世面,已经不怎么看得上村里的姑娘,道,“你难道是想说个城里的姑娘?”
这其实也不是不行,如今苏潇生意做大,苏玉文跟着干,眼看着也是有前途的,一年哪怕只出去两趟,收入也是一般家庭比不了的,想要个城里姑娘,也介绍得来。
苏玉文还是摇头,道,“城里的姑娘我也不要,我压根儿就不想要什么姑娘!我才多大呀,干嘛这么早就要成亲?早早就要被人管着,赚了银子还要给别人花,我才不干呢!”
“……”老两口儿。
“男人成家立业,养媳妇养孩子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你连媳妇儿都不想养,以后怎么能有孩子?没有孩子怎么传宗接代?”
苏三婶儿循循善诱,劝着苏玉文。
“正因为你不常在家,爹娘才着急一些,就算是你成了亲,一年有半年多的时间在外头跑,早点儿娶个媳妇儿回来,也能早点儿生几个孩子不是?要不然你赚那么多的钱给谁继承?你自己花得完吗?”
“我赚钱自己花着舒服就行了,干嘛非要给别人继承?”苏玉文不以为然,往嘴里扔了两颗剥好的花生。
“而且谁说我花不完?我可以买房子,买地,买仆人。县城里的房子好的都要几千两,随便买些地也要上百两,哪还愁没地方花去?”
“你这孩子……”苏三婶儿有些说不过他。
苏玉文又剥了两颗花生,吊儿郎当一笑,“而且眼下我就有花销的地方,我和乾安准备一起凑钱在县城里买个宅子,离堂姐家近一点儿是最好,以后我们出行办事也都更方便。”
“这……”苏老三一方面觉得儿子有正事儿很好,一方面又觉得还是应该抓紧让儿子成亲。
“你那钱你自己花销,咱家也是有些底子的,娶个媳妇儿的钱还是够用的,你买宅子也不耽误娶媳妇儿。”苏三婶不想就这么错过大好机会。
苏玉文哭笑不得,连连抱拳求饶,“爹,娘,你们可别再逼我了!你们要真想含饴弄孙,就去找大哥吧,他比我还大两岁,而且愿意娶亲。”
苏玉堂确实是愿意娶亲的,原来在村上还有个心仪的姑娘,只是那时候那姑娘看不上当苏玉堂,与村长家的儿子颇为亲近。
苏玉堂为此伤了心,如今又常在城里,也不知听谁说的,男人要有钱才有人给绣荷包,如今却也不提娶亲的事儿了,一心扑在铺子的生意上。
老两口愁呀,家里头两个适龄的儿子,如今混得都不错,可惜却都没有娶亲的意愿。
苏玉堂还好,起码身边有个翠红姑娘,老两口惦念着,万一处出来感情,以后两人还能有个机会,所以这才紧逼着苏玉文。
谁曾想,这苏玉文倒是比苏玉堂还不好说话。
老两口儿有心再劝几句,这时外面响起了一声马儿的嘶鸣。
苏玉文起身朝外走,道,“乾安过来找我了,我去县城了,爹娘你们晚上自行吃饭吧,我今晚估计不回来了。”
“这孩子,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走?”
老两口一直跟着人到院子里头,果然看见门口中停着一辆马车,赵乾安坐在前面,笑着和二老打招呼。
“苏伯父,苏伯母。”
苏玉文跳上马车,屁股将他往旁边挤了挤,道,“少在这儿假气了,现在知道是伯父伯母了,那怎么还给我起外号叫驴蛋子?”
“谁让你犯驴?脾气那么差,还不让人说。”
赵乾安给了他一个一边儿去的眼神,笑着和二老告别,“伯父,伯母,我们先走了。”
“路上慢点儿。”老两口笑着相送,有外人在,也都不好再提相看的事儿。
赵乾安驾着马车,在村子里转了半圈儿,去了苏潇正在翻修的宅子那儿。
苏潇也在这边。
自从开始修葺之后,苏潇隔三岔五就要过来村上看看,缺什么用什么的,都需要补一补,还要监工房屋的修缮质量,避免村民们偷奸耍滑,偷工减料。
工人苏潇雇佣的大多是桐乡村的村民,只有一个很有经验的瓦匠,和另一个手艺绝佳的老木匠是从外村雇佣的。
村民们都认识苏玉文,见到他便打招呼,目光中流露出羡慕。
从前也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庄稼汉泥腿子,瞧瞧现在,一身锦衣,连头上束发都用的银冠,真是和他们不一样了。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不是在县城里看宅子,可看好合适的了吗?”
苏潇随着两人去了院子外头,免得耽误工人们做工。
苏玉文苦着脸抱怨,“刚在家里被我爹娘逼着相亲,差点儿就要被迫娶个媳妇儿了,还好乾安来得及时解救了我!”
“这几天我可不想回家了,免得又被他们逼着去相看那些不认识的女子,万一把他们逼急了,直接把人给我带回家来,我这一世英明可就毁了呀!”
“别听他说,其实他自己也想媳妇儿想得紧呢。”
赵乾安调侃,然后又回答苏潇的话。
“昨天已经看好了一个宅子,因为房主出了远门,没能把手续过了,约好今天过去。”
“一会儿到县城交了钱,地契手续过完,就可以收拾收拾入住了。”
“要是过完手续时候还早,我们就再去牙行看看,寻买两个合适的仆役。”
赵乾安和苏玉文两个大男人守着一个宅子过日子,总不能天天陷在宅子里打扫做饭,就需要买一个人来做。
其实两人买一个奴役就够了。
但是若买个男子回来,只怕家里细碎的活干不好。
若买个女子回来,要伺候他们两个大男人,传出去又不好听。
于是便只能买两个,一个家丁干些杂物重活,另一个丫头能料理汤汤水水,洗衣打扫,如此便可省下许多事。
苏潇点点头,也觉得这样甚好,跟着调侃苏玉文。
“早点成亲也没什么不好,就有人照顾你了,到时候再给你生两个大胖小子,三叔他们还不得高兴坏了。”
“那也只是他们高兴,我不喜欢小孩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玉文说着,一屁股将赵乾安拱到了一边,报复心极强的反击道。
“想媳妇儿的是他才对,我这一路可是洁身自好得很,到了苏城,青楼遍地我都懒得多瞧一眼的。”
“说得好像我天天盯着青楼似的。”赵乾安一屁股又把他拱了回去,“我不光没时间管青楼,还要看着这个脾气差的人。”
“你才脾气差!那是有些商户说话太难听了我才生气!”苏玉文又拱他。
两人你拱我一下,我还你一下,有来有回,当真是比小孩子还要孩子气。
苏潇忍俊不禁,“我看你们两个都别要孩子了,你们比孩子还烦呢。”
两人又打闹了一阵,准备回去了,问苏潇要不要一起。
苏潇拒绝了,道,“小柳今天休沐,去云河村的私塾看望夫子了,我等他回来之后一起回去。”
“你们小两口一起呀……”赵乾安揶揄地笑着,“如胶似漆的,那我们确实掺和不进去。”
苏潇被他弄得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又无从解释,只能挥手赶人。
她和袁相柳的关系,目前知道的就只有苏老三夫妻二人,另外就是苏兰心,其他人她都没有特别去说,包括苏玉文兄弟两个。
这种事儿实在是没有必要宣扬地让大家都知道,也怕知道的人多了会节外生枝。
她之前朋友很少,就那两个长辈,也没人会去特意调侃她与袁相柳之间的关系。
如今交了几个朋友之后,偶尔会听到这样的打趣,像是上次冯素素还说以后也想找个像袁相柳一样专情的相公。
苏潇本来觉得自己也不是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前世亦然,重生之后就更是看开了这些,但最近听到别人这样调侃的时候,又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而且她因为苏玉文的事情,想到了袁相柳。
说真的,袁相柳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她之前是想着等袁相柳至少考上秀才之后,再考虑成婚的事儿,这样袁相柳的选择也会更多,可以选择更好的门户,甚至是不错的大家闺秀。
但是她也没有正经问过袁相柳的想法,是不是真的不着急娶亲?
或许袁相柳自己其实是想早点儿成家的呢?
她和袁相柳现在名义上是夫妻关系,不可能会有人给袁相柳来介绍,这其实也是一种束缚。
如果袁相柳有一天真的要成亲,该怎么处理呢?是对外宣称和离吗?
这又会不会影响袁相柳的婚事呢?
想着这些,苏潇本来很愉快的心情,突然就有些烦躁了。
她发现这些之前没考虑的事情打乱了她原本规划的节奏。
她原本是想着,就算是搬去了县城住,也会和袁相柳一起生活,以后甚至会去府城。
她的大宅子,她的仆役,她的家业,都有袁相柳一份。
但如果袁相柳真的娶亲了,怎么可能还会继续住在她的宅子里呢?
肯定是要分出去住的。
即便退一步说,她买的宅子很大,袁相柳不必搬出去,她也没有办法接受一个陌生的女人住进来。
苏潇觉得自己的领地意识应该是很强的,只要一想想,会有个陌生的女子整日跟在袁相柳身边,又在她的宅子里转悠,使唤她的仆役做这做那,可能还会生一堆小崽子,就无端烦躁。
她大概也是不太喜欢小孩子的,苏潇心想,自己大概和苏玉文一样,天生比较排斥孩子。
但她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她不喜欢的东西,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
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子孙满堂,即便是袁相柳不似那些男人一般整日围着女人转,那也总归是想有个贤妻,再生几个孩子吧?
她也许过愿望,希望袁相柳封侯拜相,子孙满堂。
袁相柳于她有恩,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喜好,就让别人委屈自己。
最多,如果袁相柳真的想成亲,就让他搬出去好了……
可以给袁相柳很多银子,到时候苏潇自己一个人坐拥大宅子不是也挺好的?
苏潇觉得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但是想想自己一个人守着宅子,却觉得有些寂寥。
再没有人会弄她很喜欢吃的小点心给她吃……
也没有人每天等着她回来朝她笑,与她说许多话,做各种小东西送给她……
每日就只是生意上的事情,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守着一堆根本说不上话的仆役。
为什么会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快乐呢?
或许幸福也是需要有人分享的吧。
苏潇叹了口气……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没有人会一直陪着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