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有两处宅子,一处在乡下,一处是刚买的,在上品街后面那条街上,以后常住县城这边,我先带你们两个去熟悉一下那边宅子,你们就先留在那边打扫一下吧,得空我再带你们回村子里认门。”
苏潇着急回铺子里,没打算今天就带两个新买的奴仆回村子。
两人老实地应承,乖乖跟着苏潇过去。
苏潇寻买的这处宅子三年前才刚刚翻修过,除了主梁架没有动,其他都修了。
屋里面全都焕然一新的粉刷,各种家具也都齐全。
原主人家搬家的时候大多东西都没有搬走,倒是省了许多东西的添置。
正房大两间,旁边两侧是耳房,面积都不小。
一侧是书房,里面的书桌和书架都还没有搬走,等到住进来正好直接给袁相柳做书房,把那旧的书桌换一换也就是了,书架子还都挺新能用。
另一侧可做调香配料的工作间,再不用弄的起居室都是香料味。
两侧的厢房也不小,正好腾出来一侧给两个仆人做下人房,距离门廊也近,起居做事也方便。
另一侧厢房则留做卧,来了人也好住一住。
安排了个大概,天色就已经不早了,苏潇掏出二两银子给大壮,让他买两人用的被褥,这两天饭食也在外面的摊子上随便吃吃,等收拾完了这边,入住之后再开火。
两人恭恭敬敬地送着苏潇出了门。
苏潇没耽搁,驾着马车回了铺子。
在门口停下,她跳下马车远远张望了一下对街的凝脂铺子,门口光马车就停了两辆,更显得潇风铺子这边门可罗雀。
苏潇站门口没一会儿,翠红推门出来,一脸的菜色。
“听说杨子商已经压价卖了有五天了,也是怪我,之前都没个警醒,还以为是最近天冷,人才少了。”
“这怎么能怪你?”苏潇无奈,“我身为老板都没能及时发现,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没事,你先进去吧,我过去看看。”
翠红愣了一下,“你要过去?那姓杨的现在肯定春风得意,指不定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刺激你,到时候你要是忍不住再吵起来,传出去反倒是影响咱们铺子的名声。”
翠红不知苏潇的用意,只怕她是气昏了头,劝阻道,“他铺子里现在估计还有咱们的熟,万一真闹起来就更不好,还是缓缓再说吧。”
“我只是过去瞧瞧而已,干嘛要和他闹?”苏潇整理了一下斗篷,掸了掸毛边粘的一点儿灰尘。
“大家都是敞开门做生意,各凭本事,如果他真的铁了心要和咱们打这场擂台,那咱们只管迎战就是。”
苏潇大无畏的迈步向前,直奔凝脂铺子去了。
翠红忧心忡忡地目送她走远,越发意识到,这生意场上的刀光剑影,一点都不比花楼姑娘们钩心斗角轻松。
……
“哟,稀呀,这不是苏老板,怎么今天这么有时间大驾光临?”
苏潇到凝脂铺子门口,正好赶上杨子商送着两位熟从店里出来,两相倒是撞了个正着。
杨子商见到她一点儿都没有抢生意的心虚,像见了亲人似的笑着和她打招呼,好像巴不得她过来。
苏潇便知道这里头是没什么误会的,这人也是打定主意要和她撕破脸了。
并且丝毫不怕她过来闹,反正丢的也是她们铺子的脸。
“听说杨老板上了新货,过来瞧瞧,观摩学习一下。”苏潇回以笑容,表现得也非常得体。
杨子商将两位千金送上马车,回身朝她笑道,“快进来,快进来,苏老板难得过来,可要尝尝我新到的茶,是潭州的白茶,很是沁香。”
“那就打扰了。”苏潇点头示意,跟着他进去。
店里面一个掌柜并一个伙计都在忙,一个点货,一个装货,可见生意不错。
苏潇绕着货架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货架上的货物,确实是连包装的花纹都和她们铺子一模一样。
杨子商跟在她后头,双手背在身后,任她随意打量。
“杨老板这新货不错,卖得也便宜,果然还是老字号,东西就是物美价廉。”
苏潇看了一圈后,暗含讥讽地说了一句。
杨子商神情颇为挑衅的道,“什么老字号不老字号的,这生意本来也没有一家独大的说,我这新货若不卖得便宜些,怎么能笼络住人?苏老板你说是吧?”
“是。”苏潇面色不变,“杨老板说得在理,做生意的事儿,从来都是各凭本事。”
“是啊。”杨子商煞有介事点点头,眸色深邃地看着苏潇,“我有这路子,能卖得便宜些,那也便是我的本事,只是没想到连苏老板都觉得咱铺子的更实惠,那要不拿几瓶回去用一用?”
他一边说,一边回身吩咐正在装货的伙计,“去给苏老板一样装一瓶,雪花膏唇彩都别落下,让苏老板拿回去慢慢用。”
苏潇冷下脸来。
她想自己也算是孤陋寡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用下作手段打压同行生意也就算了,毕竟同行是冤家,但得了便宜还在这卖乖,可见真是不想留余地了。
“苏老板脸色怎么这么白?可是最近没休息好吗?”杨子商回头见她变了脸色,更是得意万分,直往她心窝子最痛处戳去。
“难不成是最近生意不如从前好?为此忧心了?”
“那我可要奉劝苏老板一句了,这生意本来也不是一家赚的,苏老板之前钻了空子,赚了那么多,也是够了,若是真有大智慧,就该拿着那些钱好好养老,你一介女流之辈,难不成还真以为在这县城里能占得什么一席之位?”
“杨老板多虑了,生意场上大起大落实乃常事儿,我怎会为这种寻常之事平添烦恼。”
苏潇收敛的神色,缓缓勾出一个笑容,“只是这生意场上各凭本事,你凭本事,别人也能。不管是女流之辈也好,末流之辈也好,只要有本事,都不妨碍把生意做好。”
说话间,伙计装好了一盒子东西过来,捧着交给杨子商。
杨子商接过,轻轻抚了抚精致的檀木盒,转手递予苏潇,阴阳怪气道。
“这生意到底能不能做好,可不是看那三两个月的,还需看长久。”
“这盒子东西就当是个纪念,送给苏老板吧,回去也别急着用,万一以后铺子开不成了,还能睹物忆往昔,也是好的。”
“那就多谢杨老板慷慨大方了。”苏潇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接过了盒子,“那我也不多打扰了,店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杨子商哈哈一笑,送着苏潇出了铺子门,道,“苏老板是得抓紧回去,听说你店里伙计都雇了两个,若每日卖不出去东西,也是一笔开销,还得快点儿辞回去一个省些银钱才好。”
苏潇没再接话,快步离开。
“这苏潇的看着年轻,倒是有几分成算,居然半点没闹,还是很能沉得住气。”
掌柜的从铺子里出来,讨好的站到了杨子商身边。
杨子商心情愉悦,也难得给他个笑脸。
“这才哪到哪?也不过三日五日的功夫,她怕是还以为那些人能被她拉回去,心里憋着劲儿呢!等她明白根本不是我对手的时候,才会真正的开始气急败坏!”
“老板神通广大,一个小丫头片子又怎是对手。”掌柜的极尽恭维。
“这东西成本不算高,尚且还有压价的空间,估计她回去后也会改价。”杨子商道,“你这几天多找两个人盯着对面铺子,但凡价格有改动,第一时间告诉我,哪怕只差一文钱,也一定要向我汇报。”
“老板放心,我必会将人看的妥妥的。”掌柜的道。
……
“怎么样?那不要脸的老东西有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
苏潇一回到铺子里,翠红和苏玉堂就都围上前来。
苏潇晃了晃手里的盒子,顺手递给了翠红,“不中听的话倒是没少说,不过也大方的送了我东西,算是没白听他阴阳怪气一场。瞧瞧,都给咱们包好了,包得还这么精致,别浪费了,你拿去送人吧。”
翠红打开一看,差点儿没给气死,都想直接摔了,“这人怎么这么会恶心人,明知咱铺子里多的是这些,还故意送这东西,是想气死咱们不成?”
“这县城的人心真是坏,难怪以前常听祖父说生意不好做。”苏玉堂感叹了一句。
苏潇慢悠悠地解下了斗篷,挂到了旁边的架子上,“生意场上本来就什么人都能遇到,既然他用低级的手段和咱们撕破脸,那咱们也不必顾忌,直接以牙还牙便是。”
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倒真不像是在忍气吞声,翠红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主意了?”
“嗯。”苏潇坏坏一笑,“我需要布置一些日子,这段时间咱们店的东西还是原价卖,不管有没有人,都还是原价,若是一个人都没有,你们两个就歇着,别与凝脂铺子的人起任何冲突,知道了吗?”
起冲突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翠红也明白这个道理,道,“放心,我们晓得厉害,不会自己送把柄给他们的。”
……
冯宅。
冯玉萧坐在书房,看铺子这个月交上来的账簿。
冯素素坐在旁边,喝着管家上来的新茶,颇为不屑地和他说着杨子商最近的所作所为。
末了,见他无动于衷,冯素素有些不爽,“爹,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听着呢,爹哪敢不听你说话。”冯玉萧将手上的账簿放下,表情无奈,“你这丫头,咱俩距离这么近,难不成爹还能听不见?爹又不是聋了。”
“那你怎么不说话呀?爹你不觉得那个姓杨的手段有些太下作了吗?”
冯素素拧着眉,道,“这么打压生意可是破坏规矩,最后只能两败俱伤,他这是损人不利己,咱家不是也和苏老板有合作吗?总不能任他这么欺负吧。”
冯素素与苏潇虽然认识的不久,但是相处地还算投机,她挺喜欢苏潇爽朗的性格,又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好,实在是给她们女人长脸。
所以越发看不得杨子商这种下作的人,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打压。
苏潇属于商界新贵,家底很薄,即便是有些小聪明,也很难敌得过家财庞大的杨子商。
冯素素替苏潇着急,想让自家爹爹出手,好好教训一下杨子商,让其知道这生意场上的规矩是做约束的,不是他杨子商能肆意破坏的。
“你爹我从接手家业到现在,遇到的打压可不少,也没见你这么着急你爹。”冯玉萧手指隔空点了点冯素素,带几分埋怨的语气。
冯素素呶呶嘴,“那爹爹年轻的时候我还小嘛,哪懂得这些生意场上的事儿。”
等到她长大了,冯玉萧年纪也大了,阅历丰富,人脉也多,现在敢打压冯玉萧的人却是不多见了。
“你总有得说嘴。”冯玉萧端起茶杯,吹开了上面漂浮的茶叶,喝了一口。
冯素素有些着急的道,“爹,你这也太淡定了,那杨子商这么做,也是打咱们家的脸呢,你难不成还真想不管?那以后别的商户见了,不是都敢和咱们玩这套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不管?”冯玉萧挑起眼皮,淡然一笑,“这生意是我与苏潇合作不假,那么也就说明并非我一人之事,苏潇都还没急呢,我急什么?”
“若是这么一点儿小事儿,我就跳出去张牙舞爪,传出去不好看不说,也实属没这个必要。”
冯玉萧缓缓放下茶杯,神色莫测难辨。
“初出茅庐,受些打压是正常的,从无到有,哪有一帆风顺?这对苏潇来说也是一个教训和历练,她初时冒头太过,招人嫉恨难道不正常?我且看看她想怎么解决,若是她真摆平不了,到时我再帮忙也不晚。”
“可是……”冯素素还想说什么。
冯玉萧严肃了几分,“如果她连这点事情都摆平不了,想必也走不多长远,那便等她登门来求我时,我自会出手。”
只是那时,可就不是没有代价的出手了。
冯玉萧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与苏潇合作是互惠互利,他没占苏潇便宜。
若要动用人脉摆平这事,苏潇这个人情也就欠下了,以后该有的让利总不会少。
商人无利不起早,白费功夫的事儿没人会做,他冯玉萧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