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年清沅给年夫人去请安时,远远地就看见院子正中跪了一个人。
她原先还在纳闷,是哪个丫鬟惹得年夫人这般动怒,没想到走近了一看,竟然是年婉柔。
年清沅都想替年夫人叹一口气了。
这些日子年夫人让年婉柔在留香居闭门思过,并且罚抄女戒。而年家也在不动声色地给卫国公府施压,想要一个满意的结果。但今日年婉柔既然主动走出来跪着,就足以说明,她这些日子抄的女戒根本是白抄了。
她进去之后,见年景珩已经到了那里,正在给年夫人顺气。
见年清沅也来了,一家人凑在一处谈论年婉柔的事情。
年夫人叹道:“这个糊涂种,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一头心思要往那里头钻?那卫国公府是什么好去处?卫国公是虚情假意之辈,那位卫国公夫人更不是好相与的人,也不用提那位世子满后院的莺莺燕燕。她从前就自恃那几分聪明,在家里那些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到了人家府上,别人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
年景珩撇了撇嘴:“她就是看咱娘心软,吃定了娘不会拿她怎么样。”
年清沅道:“可是让她这样跪着也不是办法,这要传出去,指不定外面的人会怎么说呢。”
年景珩嘀咕道:“娘,要我说啊,既然她自己愿意,您就成全了人家一番心思呗。咱们年家左右不缺她一副嫁妆。等她嫁出去了,以后和咱们家也没什么干系了。”
年夫人被一双儿女说得心烦意乱,呵斥道:“你们两个插什么嘴,这件事还没轮到你们说话的地步,我自有打算。”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一阵混乱声,不由得皱眉道:“又怎么回事?”
杭锦匆匆出去察看后又折返回来道:“夫人,婉柔姑娘刚刚有些头晕,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不过她马上又起来了,还在那里跪着。”
年夫人听了前半句已经起身,听了后半句又坐了下来,咬牙道:“她可真是……”
说了半天,她气得也没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
年清沅和年景珩相视一眼,都没敢出声。
年夫人按捺了半天,最终还是起身出去,另外两人连忙跟上。
院子正中,年婉柔果然还在跪着,只是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在地上。听见脚步声,她连忙抬起头来,见到是年夫人,顿时怯怯地喊了一声:“夫人。”
年夫人懒得理会她的惺惺作态,直接问道:“你素来聪明,为何这次要一意孤行?你就真的那么想去卫国公府?”
年婉柔哽咽道:“可如今的局面,婉柔横竖也是一死,为何不能放手一搏呢。”
她万万没想到,时间竟然能拖这么久,两家还没下个定论。她的名节已毁,若是不能嫁给卫国公世子,只怕以后只能和青灯古佛度过后半生。这让她怎么能甘心。故而拼了得罪年夫人,她也想给自己挣一条生路出来。
年夫人对她已经彻底失望透顶,当即冷声道:“既然你铁了心要和卫国公府扯在一处,我便遂了你的心愿。我会和卫国公府的人说道,但人家愿不愿意要你,那是人家的事。若是他们答应,我年家也不缺你这一份嫁妆,你日后嫁到了别人府上,便是别人家的人,生老病死,都和我年家再无干系;若是他们不答应,我会送你回江南,你回去好好反思,等你想明白了为止。”
说罢,年夫人再也不想看见她,直接拂袖而去,转身又进了屋里。
杭锦来到她们面前,一脸歉意道:“对不住了婉柔姑娘,夫人不想您再待在这里了,请回吧。这几日也不要来请安了。”
年婉柔的双唇颤抖了两下,最终还是在馨兰、柔月的搀扶下起身,一瘸一拐地回了留香居。
一回了屋里,馨兰就连忙叫道:“快拿活血化淤的药膏来。”
底下的丫鬟们不敢耽搁,急忙把药膏送了过来。
馨兰和柔月帮她解开下裳,只见年婉柔的膝盖处已经是一片深重的淤青。
柔月的手指一按上去,年婉柔就嘶地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轻点。”
馨兰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替她揉捏着,一旁的柔月轻声道:“还好姑娘您装了一下晕,把夫人叫出来了,没跪多久,只要好好养伤一些日子就行了。”
年婉柔只是冷笑一声。
馨兰垂泪道:“姑娘,您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不爱重您的男子,您得罪了清沅姑娘也就罢了,还得罪了夫人,日后只怕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年婉柔低声呵斥道:“你懂什么。”
上元夜世子救她那一回,她只不过有几分意动,没想到就被那佟氏看了出来,私底下去打听卫国公府的事情,想要拿年清沅和卫国公世子的婚事去讨好年夫人。
可她凭什么?
她既然已经丢了,就彻彻底底地不要回来,为什么要时隔这么多年后还要突然被找回来,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还来抢夺理应是她的一切。
一开始,年婉柔虽然存了和年清沅一争高下的心思,但是还并不急于动作。可后来她得知,年夫人私底下有意将她许给定远将军,当即决定赶快动手。
她原先以为,虽然年清沅着实可恶,但年夫人待她还是有几分情分的,即便不会让她嫁给卫国公世子,至少也会给她挑个公子王孙。但那定远将军又是什么家世,一个粗陋不堪的武夫,凭着微末军功勉强挤进了京城的圈子,也配得上她?
想到这里,年婉柔突然觉得膝盖上一痛,忍不住一脚把馨兰踹倒在地:“你不能轻点。”
一旁的柔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放轻了手上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