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忱一走,甘草就急忙过来,见年清沅气得转身就走,她也急匆匆跟上。
两人再次回到殿中,年清沅余怒未消,甘草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
不一会年夫人就发觉了不对,私下问甘草:“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甘草摇头,小心答道:“姑娘只是因为回了这里有些气闷,所以烦躁罢了。”
年夫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好在没过多久,因为沈檀书又过来和她说话,年清沅很快平复了心情,先把这些事都抛在了脑后。
眼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小皇后从上面走下,来到她们俩身边,微笑着取下腰间悬挂的璎珞,和手腕上的玉镯,分别给了沈檀书和年清沅,对后者道:“檀书难得能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希望你能和她一直这么要好。”
年清沅和沈檀书相视一眼,双双谢过了皇后。
虽然她们这边并没有大张旗鼓,但皇后毕竟是皇后,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着,这一幕被其余闺秀们看到,更是羡慕得不行。沈檀书就不必说了,这几年以来一直是京城闺秀们嫉妒的对象;这个新出现不久的年清沅也得了这种被皇后另眼相看的待遇,
旁边的年婉柔更是眼睛都快喷出火了,看着被年清沅接过的镯子,指甲几乎深陷到了掌心里。但她很快低下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等到宴会终于散去,年清沅才跟年夫人她们一起出了宫。
甘草扶着年清沅上了马车,这才在后面放下了帘子。
她们没有注意到,放下帘子的瞬间,另有一伙官员从旁边经过。
为首的一人正是沈端砚,他身旁还跟了一个人,同样生得风度翩翩,俊美谦和,正在和其余的几位官员们说笑着。
年家的马车很快就被车夫赶着离开,恰好与他们错过。
温柏青谦卑地让其余官员们先走了之后,这才上了等在角落里一辆简陋的马车。
宫门外的马车逐渐散去,只留下沉沉的夜色和寂静的宫城。
温柏青敲了敲院门,对里面的人道:“是我。”
开门的人一听出是他的声音,连忙叫道:“大爷回来了。”
整个院子开始忙碌起来,点灯的、开门的、报信的乱成一团。
在里面等着的温清语听了消息后连忙吩咐道:“快,快把我先前准备的醒酒冰给大爷拿来。”
话音刚落,丫鬟们打了帘子,温柏青带着一身酒气从外头进来了。
众人一番手忙脚乱,服侍温柏青坐下,吃了小半碗醒酒冰,温柏青这才清醒过来,抬起头来笑道:“多谢妹妹了。”
温清语笑道:“你我兄妹,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兄长今日去殿上赴宴,感觉如何?”
温柏青只是笑了笑,笑意中带着几分矜持:“我的官职不高,在场也不过是给人多陪笑脸罢了,能有什么感觉。不过宫宴上的点心倒是不错,可惜没法带些回来给你尝尝。”
他前些日子因为在京中不停地走动关系,总算能多留在京中一些时日。这些日子整日和一些官员们混在一处,虽然过得不比永宁侯府那会,但比他刚入京时,却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从前永宁侯府还没败落之时,母亲侯夫人总是带着自家小妹去赴宴的,心里头顿时有几分沉重,对温清语道:“好妹妹,你再等一等大哥,过段日子,大哥一定想办法也让你能和那群闺秀、命妇们平起平坐。”
温清语语气轻松道:“兄长又说什么傻话呢,那么多人,那么多品阶,想要平起平坐,就连咱们爹爹当初都不敢对母亲那样说。”
见温柏青酒已经醒了大半,她便对丫鬟们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和你们大爷说。”
等丫鬟们都退出了房间,温柏青才问道:“有什么事?”
温清语低着头道:“大哥,有一件要紧的事,我想和你说。”
温柏青见她神情郑重,也紧张起来:“怎么了?”
温清语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本来早就想告诉你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候。前些日子我陪卫国公夫人的时候,碰上了一个人。”
温柏青神色奇异道:“莫非又是哪一家的故人?”
温清语摇头,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是故人,而且还……罢了,我还是直说了吧,我见到有一个女子,长得和七姐姐很是相似。”
听到清语说七姐姐的时候,温柏青还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他那个已经过世的七妹后才悚然一惊,浑身汗毛倒竖:“你、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温清语点了点头:“虽然已经隔了好几年,但我想我不会记错,确实和七姐姐很相似。”
温柏青平复下来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或许真的是因缘巧合,和七妹长得相似罢了。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古怪吗?”
温清语微微颔首:“没错,若只是相似,我便也不会这儿么惊讶。过后我和人打听了,你猜那位和七姐姐长得很是相似的姑娘名叫什么?她竟然和七姐姐一样,闺名都唤作清沅二字,名为年清沅。”
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温柏青已经觉出这事情的惊悚之处了。一个女子长得像已经死去的温七,就连闺名都一样,这未免过于巧合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眉头问道:“你说那女子名唤年清沅,她可是那个年家的。”
温清语依然颔首:“没错,兄长你说巧不巧,这年家二房的妻子,不正是七姐姐昔日的闺中好友吗?”
温柏青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的脑子转得很快,立即就想到了:“难不成是、难不成当初七妹根本就没有死,而是有人将她偷梁换柱换了出来,然后改了姓氏,让她去了年家?”
温清语这次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继续说下去:“我得知这些事情之后,也不敢声张,只能在背地里观望。那卫国公夫人却和我说起这件事,整日和我埋怨,说萧忱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想要娶那年氏女。她有意挑唆我与那年氏女对立,你觉得奇不奇怪?还有,临安郡王妃昔日在闺中时,也曾是七姐姐的闺中好友,如今也和那年氏女多有往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温柏青眼神闪烁:“若单单分开来看,到也还好说。可这么多巧合凑在了一处,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年氏女定然大有问题,说不定她真和七妹有什么关联。”
不过他又仔细一想,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之处,“不对呀,这又是为什么呢,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手笔,竟然能请得年家出来做戏,把一个外人收来当作女儿。无论是萧忱,还是温韶,只怕这两人都没有这样的本事。”
温清语叹了一声:“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只可惜这里面牵连甚广,我们一时恐怕很难查清楚了。”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过了一会温柏青才叹了一口气:“即便那年氏女真的是你七姐姐,那又有什么办法。她如今身份贵重,自然有一番好前程。哪怕咱们去找她,她也未必愿意相认。而且先前她不是已经见了你了,若是想要相认,只怕早就来见你了。”
温清语静静地看着他:“若是那年氏女真的是七姐姐,兄长就打算这样算了吗?”
温柏青道:“不然呢?”
温清语突然冷笑一声:“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她是咱们温家的女儿,这些年咱们一家人流落西北,吃了多少苦头,可她倒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个身份,仍然富贵荣华,可曾半点考虑过我们这些亲人?若是我们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怎么能就让这种不忠不孝、忘恩负义之人还继续锦衣玉食地当着年家的女儿。”
温柏青听她说得愤慨,心里也有几分气愤。
是啊,若是这年氏女真是七妹,凭什么他们在外受苦,她倒安然无忧。
“那,我们能怎么样呢?”
温清语扬起下巴,语气冷然:“她既是温家的女儿,自然生是温家的人,死是温家的鬼。她若是死了,那便也就算了;若是活着,自然要为我们温家尽一份力。”
温柏青一想到年家的权势,顿时心头火热。很快他又冷静下来道:“可若真的这一切只是巧合,那年氏女并非你七姐姐呢。又或者即便她是,我们如何来证明?”
温清语微微一笑:“若她真的是,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衣无缝的事,我们总会找出破绽的。”
“若她不是,”温清语眼波流转,“兄长,难道你不觉得,老天把她送到我们面前,就是为了在给我们温家一个放手一搏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