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鲍螺,顾名思义,其长如螺蛳,扁如牡蛎,是一样用奶油制成的点心。
此物用料不过牛乳、蜂蜜之类,但会做的人却不多,故而十分稀罕。
年清沅从前听说过酥油鲍螺的做法,是将牛乳熬煮成渣,掺入蜂蜜、糖卤,待凝结成霜雪一般时,再将其挤出,自下而上,层层堆叠如螺纹,底圆上尖,多以乳白色为主,只有少数人能做出一种粉红的酥油鲍螺来。
但知道方子是一回事,能否做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过一会采薇就拿来了一碟酥油鲍螺来,来了之后她同年清沅说,今日小厨房里忙得离不开人了,她还要回去帮忙,不能陪她说话了。
年清沅也不好强留她,便放她去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园子附近的一处凉亭里吃着点心喝茶,偶尔下来赏赏菊花。
封家娘子所做的酥油鲍螺个个小巧可爱,几乎入口即化,口中还弥漫着香甜浓郁的牛乳香。
没过一会,来小园里的人越来越多。
京中的闺秀大多抱团结交,嫡女与嫡女一处,庶女与庶女一伙。今日这样的场合,更是泾渭分明。年清沅自己独自一人坐在一处的也不是没有,毕竟园子这么大,做什么不成呢。
年清沅见来人越来越多,间或夹杂着几张有些熟悉的面孔,不想过早地又被人喊出温七的事情来,便带着丫鬟们去了较为僻静的假山附近。
不一会身后传来一阵奔跑声,年清沅她们转头一瞧,只见一个身穿百花红蝶衣的女娃娃跑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侍人。
那女娃娃一身百花红蝶衣裙,上头掺了金线,一身衣裙在日光下格外华美。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颈上的璎珞项圈,上头有一颗指头大小的明珠,粲然生辉。
她跑到她们附近左看右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球?”
“你是那日的……”一看清年清沅的脸,小县主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母亲的叮嘱,又咽了回去。
年清沅却笑了,点了点头:“对,是我。”
小县主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故作威严地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像模像样地一拱手道:“那一日的救命之恩,本县主还没亲自跟你道谢呢。”
年清沅看着她,神色温和道:“县主不必这般气,当日我做的不过是些微末之事,真正救了您的是沈府的护卫。”
小县主摆摆手,故作老成道:“我娘说了,话不是这样讲的。你虽是一个弱女子,在危难之中却挺身而出,最是难得,那个护卫该谢,你的恩情本县主也是不会忘了的。”
她生得玉雪可爱,说话奶声奶气,偏还要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
年清沅忍住涌到唇边的笑:“那就多谢县主了。”
这回换小县主摆摆手说了:“你不必气。”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跑来一个头上顶着两个花苞头的小丫鬟,看模样和小县主差不多大小,气喘吁吁道:“县主,你的球,球我找到了。”
小县主看了一眼,回头对年清沅道:“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玩了。等改日人少了,你到我们府里来,我再和你一起玩。”
年清沅笑了:“好。”
小县主这才扭过头,跟着抱球的小丫鬟一起走远了。
正巧沈檀书这会也找过来了,年清沅看着走远的小县主身边那羞怯可爱的小女孩微微眯眼,问她道:“小县主旁边的那个小丫鬟是?”
沈檀书在一旁给她低声解释。
原来,当日永定桥那番变故中,小县主险些被歹人偷天换柱给掳了去。当时用来狸猫换太子的,正是这小女孩。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不到那伙歹人,便拿这小姑娘作阀子。
郡王妃是个明事理的,看了不忍心,便让人把这小姑娘放了。只是这小姑娘被迷晕了脑子,事后人也懵懵懂懂的,对以前的事情大都记不得了,又一时没打听着她家里的人,便干脆让她当了小县主的丫鬟,也好给小县主添个玩伴。
年清沅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沈檀书问道:“你怎么了,看你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年清沅拉她走开到一边,才小声对她道:“这小女孩虽然可怜,但她来历不明,怎么能将她随便放在小郡主的身边做玩伴,万一真如同五城兵马司的人猜测的那样,她与那歹人是一伙的,那可怎么办。”
沈檀书有些讶异:“你未免也太多心了些,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又能做出什么事来。更何况这是郡王妃亲自点过头的。”
年清沅摇摇头:“诚然,我也不过是怀疑罢了,只是当日永定桥那回实在古怪,不能因为对方是个小女孩就掉以轻心。至于郡王妃……”
一提起这位曾经的好友,年清沅就忍不住叹气:“罢了罢了,算我多心了。”
她那位好友虽然外表看着精明能干,又性格好强,可内里最是单纯天真不过。不过如今她已经嫁给了临安郡王,这等事情还是让郡王去操心吧。
说起那位临安郡王来,倒也是个人物。
年清沅印象里的临安郡王当年是个和气的胖子,人生得白白胖胖,脾气也绵软温厚,像个面团子。只是他性格虽好,模样实在不是世家女们心中的良配。从前她倒是没想过,仪彤和临安郡王能凑到一块去,可见人与人之间的因缘际会,着实奇妙。
沈檀书只过来陪她说了一会话,今日她与临安郡王妃一同住持宴会,实在不好离开太久,只能先过去陪别的人了。
转眼就到了宴会散去的时候,府里的人三三两两地离去。
小厨房外,采薇背着行囊,歉意地对封家娘子道:“娘子,我……这就要走了。这些年多谢您对我的教导,您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封家娘子神色冷漠地看了她一会,才道:“希望你能记住你说过的话,走吧。”
采薇冲她行了一礼,在小厨房众人艳羡的目光下背着行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