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居内。
青黛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话能不能取信于姑娘。
她从园中回来后不久,便觉得这事不妥,便主动来找年清沅回禀。她自忖刚才说的话没有什么遗漏,而且她又未做错什么,想来姑娘应当不会怪她才是。但这会年清沅一直不出声,她心里还是未免有几分七上八下的。
恰在此时,年清沅喝完了手中这盏茶,将其放在一边,缓缓道:“青黛,你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青黛一个激灵,讷讷道:“……这,奴婢、奴婢不应当同留香居的人有往来……”
年清沅摇了摇头:“不对。”
青黛的身子又低了低:“奴婢实在不知自己犯了多少错,但奴婢确实是犯错了,还请姑娘责罚。”
年清沅叹道:“真是愚钝。既然你家里有事,为何不告诉我?即便你怕我而为难,为何也不对半夏、甘草她们说?你们平日同吃同住,又一同在我跟前当差,难不成是她们苛待了你,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让你宁愿和外人去分说你家的事?”
青黛鼻子一酸,低头含泪道:“姑娘,奴婢知错了。”
年清沅抬手道:“罢了,起来吧,自己去甘草那里支些银子,先去把你家的东西赎回来再说。至于你兄长的事情,回头我再跟你说。先下去吧。”
“是,姑娘。”
青黛从地上起身,低头退了出去。
待青黛走后,半夏对年清沅笑道:“姑娘,这些日子看下来,我觉得青黛是个性情沉稳的。如今来看,她做事稳妥,对姑娘更是忠心耿耿,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如今还空着人,依奴婢来看,不如让青黛来帮一下奴婢的忙。”
年清沅微微颔首,却道:“这个不急。”
半夏也猜不透年清沅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只能退到一旁。
年清沅出了一会神,才问道:“先前让你去打听青黛二哥的事情,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半夏连忙道:“回姑娘,能打听到的都已经打听清楚了。青黛那二哥今年十九,如今正在外院当个寻常的小厮。听说性情是极机灵的,但是好钻营,咱们府上不喜欢用这种人,故而也就没用上他的地方。不曾想这人便整日无所事事,前段日子跟人赌钱,输得好生厉害。不过,听人说这次过节青黛回去看他,跟他大吵了一架,虽然闹得不甚愉快,但这几天他已经不去赌坊那边了,想来应该是想真心改过的。”
年清沅沉吟片刻,才道:“你去找几个面生的人……不,去找三爷身边的陈贵他们,让他们帮忙找几个面生的人,给做个局,试一试他。”若是试不成,哪怕是她再缺人手用,年清沅都不会收一个赌徒当自己的人。
半夏问道:“姑娘可是想收了青黛的二哥为己用?这……借了三爷的名头,若是三爷问起来这事怎么办?”
年清沅淡淡道:“他若是问,让他来找我说便是。”
晚间的时候,年景珩果然来了一趟抱琴居。
他这次来的时候倒也没空着手,还给年清沅带了外头的吃食。
他倒也不见外,一进门就自己找了地方坐下,让甘草她们收着他手里拿着的一卷油纸包,待坐定后才对年清沅解释道:“你不是爱吃糖嘛,今日我在外头见了这个,想着你一定喜欢,特意买了给你。”
年清沅挑眉道:“我在家里又不缺糖吃,费那工夫做什么。你这买的什么糖?”她看着那油纸包,不,应当说是油纸卷才对,谁家的糖摊得这样开,总不会是个糖人什么的吧。
说着,年清沅来了兴趣,对甘草道:“打开看看,三爷今个送了什么好糖。”
甘草依言在一旁解开上面系着的细绳,一点点展开了全貌,只见里面摆的整整齐齐成块的糖皮,或者说的更明白些,就是约莫有半寸厚的牛皮糖,两面糁满了芝麻。
年清沅:“……”
她看了看那牛皮糖的厚度,转头过来一脸怀疑地问年景珩道:“你这是特意买的……这牛皮糖给我?”
年景珩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虽然这名字上不得大雅之堂,不过外头那些小吃,吃得就是个野趣,我看着觉得怪好玩的,便特意买给你见识见识。”
年清沅更无语了。
她再怎么见识粗陋,也不至于连个牛皮糖都没听说过。
年清沅知道,这种外头卖的牛皮糖还分厚薄两种。薄的犹如纸片,近乎入口即化;但像年景珩买来的这种厚牛皮糖,则十分坚韧,很难将其咬断。他买来这糖,莫非是想要给她磨牙口的。
她正还在这郁闷着,年景珩就问道:“我听下头的人说,你看中了个小厮……”
年清沅还没来得及嘴角微抽,一旁的半夏先急了:“三爷慎言!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姑娘怎么样了呢。”
年清沅呵道:“要你多嘴,先把东西拿下去吧。”
半夏忿忿不平地看了年景珩一眼,拿过那卷牛皮糖退了出去。
自打那次年清沅醉酒生病的事后,半夏看年景珩这位三爷就十分不顺眼。她被年清沅纵容惯了,向来横冲直撞的,年景珩一向随意惯了,也没什么当爷的架子,对此也不以为意,反倒助长了半夏的嚣张气焰。
“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了,你要是缺人,直接和我说不就成了,干什么废那么些工夫。”
年清沅摇头道:“这可不一样。我让你的人在外头试一试他,可不仅仅是因为我日后想差遣他做事的缘故。这人毕竟是我院子里丫鬟的兄长,他若是沾上了赌瘾,指不定最后如何牵连家人。青黛是我的丫头,日后我还准备好生提拔她用,若是留了这么大个空子给人钻,那我岂不是个傻子?”
年景珩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等回过头来这件事了了,我再让陈贵他们给你选几个小厮、护卫,以后你再要做什么也方便许多。”
年清沅见他说的豪爽,不由得点点头露出笑靥来,正要说句感谢的话,只听年景珩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去给娘请个安,先走一步。”
年清沅只能站起来送他:“三哥慢走。”
年景珩一边走一边道:“我特意给你买的糖,你一定要记着吃啊。”
年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