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清沅这一醉,连晚饭的时候都没醒来。
前头年夫人那边打发了人问她要不要一家人一起用晚饭,被甘草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搪塞了过去。虽说喝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年家毕竟是书香世家,自家姑娘在院子里喝酒醉倒起不来了,怎么说都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期间她们让人用半夏、杏仁、甘草、香藿等药材煮成了六和汤,想喂年清沅喝下解酒,但没喂进多少,反倒差点呛着她。
两个人无法,只能在一旁守着,等年清沅明日一早醒来。
另一边,年夫人所居住的正院里。
晚饭过后,其余几个人陪着年夫人说了话就各自回去了,只有年大人和年夫人这对老夫老妻还在相对着说会话。
两人是少年夫妻,家世相当,又情投意合,感情深厚。年大人又是洁身自好之人,这么多年来只守着年夫人这个结发妻子一人,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年大人因着最近朝中的事跟着年夫人发了好大一通牢骚,这才觉得心头那口气顺了不少,没想到年夫人听得心不在焉,等他停下了,这才把话题陡然一转:“老大年底就要调回京城,小三子如今也在咱们身边了,只剩下老二他们还在边疆了。”
年大人:“……”
你根本就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见年大人不说话,年夫人瞟了他一眼:“好了,刚才没仔细听你说话是我不对。不过朝堂上的事情,我又不好参与。你也就是跟我说说罢了,总不能还真指望着我去舌战群臣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年大人心里还是不大高兴:“他们如今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想干什么就让他们去吧。”
年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倒也不是担心他们,他们怎么说都是男子,自己也能挣个前程。只要偶尔能记得我们这对爹娘,时常来看看就好了。我担心的是清沅这孩子……”
说到年清沅,年大人的神色缓和了几分:“这孩子最近怎么样?刚才叫她吃饭怎么不来,先前不是常来咱们这里吗?”
他朝中事务繁忙,又总归是当爹的,除了偶尔几次一起吃饭的时候能见着年清沅外,其余的时候几乎碰不到面。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关心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只是家里前头三个都是男丁,摔打着长大的,女儿家又不同,只能把这事全权压在了年夫人身上。
年夫人道:“让人去叫了,说是吃了蟹子受了凉,有些不舒服,就没让她来。”
“没让人请大夫?她身边的丫鬟怎么伺候的?”
“好了好了,那边说了没什么大事,你就别迁怒丫鬟们了。”
年夫人安抚了年大人,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她最近在家偶尔做做女红,看看书打发时间,偶尔跟婉柔谈谈诗词,其余的倒也没什么事。”
年大人皱眉道:“家里又不是没有丫鬟和绣娘,让她学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倒是书应该多看看,女孩子多看些书总是没错的。我前些日子找到了前朝的……”
眼看着他又要没完没了,年夫人连忙转移话题:“清沅这孩子聪明灵秀,只是性子有些孤僻。这些日子看着她也说也笑的,只是到底不肯改口。”
说到这个,年大人也有些沉默。过了一会,他才道:“时候还不到,孩子这才回来几天。以后她慢慢就知道了。”谁家父母愿意亲女儿一口一个大人、夫人地叫着,说到底,还是怨那群杀千刀的拐子们。
年夫人跟他商量道:“清沅、婉柔两人相处着有些尴尬。我看倒不如让小三子带着她的妹妹好好玩一玩。他们好歹年龄相仿,又是兄妹。”
年大人皱眉道:“小三子性情过于顽劣跳脱,又语多冒失。让他和清沅多接触,万一他再不经意间冲撞了他妹妹,两个人闹起来,难免会伤了和气。更何况如今他们年龄都大了,虽是兄妹,但也是男女有别,厮混在一处只怕不好。”
年夫人徐徐地吹了吹茶,轻呷一口,才慢慢道:“这有什么。虽然兄妹俩年龄大了,但是再说,他若真是不成器,连哄妹妹都哄不好,你不是更有理由用鞭子抽他了。”
年大人板着一张脸严肃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种苛责子女的人吗。小三子好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若非整日滋事,我又怎么舍得下手打他。”
年夫人温柔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夫君,他是我的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你的。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早些睡吧,你明早还要起来上朝。”
年大人嘟哝着:“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你这样的。每次一提起小三子来,你就让我早点睡。他都多大年龄的人了,老大在他这个年龄偏偏就他被你惯得眼高手低,文不成武不就。我知道你以往是把对清沅的那份都加倍地给了小三子。但如今女儿也回来了,他也大了,你也该好好管束这小子了……”
这话一嘟囔起来就没完没了,年大人还意犹未尽地要说些什么,只听砰地一声,年夫人重重地放下茶盏,便立即改口道:“早些睡吧,我明天还要起来上早朝呢。”
过了一会,屋里灭了灯,陷入一片宁静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