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复粹和卢象升得了皇帝旨意,正要告退,却听朱由检又道:“等等!”
“王承恩,你去让司礼监拟旨,通知各部该赈灾赈灾,该平叛平叛!”
朱由检转头朝王承恩说完,又道:“让阁臣进宫,还有骆养性,今儿是他当值吗?让他进来!”
范复粹和卢象升对视一眼,想着陛下这是要说大事啊,命令都已经下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要说也等到明日也不迟,怎么半夜还诏人入宫呢!
腹诽归腹诽,他二人也不会提出质疑就是了。
朱由检吩咐着上了茶和吃食,乾清宫厨房贴心得煮了面,在这寒冷的夜晚吃一口热食,的确舒服了许多。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内阁诸臣俱是到了殿中。
“坐下说!”
朱由检摆手赐座,遂即道:“武定土司吾必奎叛乱,朕已是命秦良玉、黔国公平叛,不过土司叛乱不比其他,三地土司加起来三四百家,若是处理不好,恐会引起大乱......”
朱由检朝下扫视一周,继续道:“是以,平叛的同时,安抚也是必要,如何让这么多土司,不和吾必奎勾结,如何让他们站在我大明这一边,让他们相信我大明才是他们真正的归属,更重要的是,要让他们接受改土归流,朕要用最少的代价,将西南问题解决!”
“不,陛下,太祖、成祖时便开始有改土归流的想法,一直到嘉靖、隆庆年间,也没有完成,眼下就要将问题解决,不是臣泼陛下冷水,实在......”蒋德璟听了皇帝这话,当先起身反驳道。
“蒋卿说的是,朕决定用五年时间,五年内,让西南完成改土归流,收回被缅甸夺去的土地,八关之外,没有土司。”
“五年......”蒋德璟重新坐下,看向卢象升,“卢尚书,依您之见,可能行?”
“朕不是问你们能不能行,”朱由检话中带了些怒意,“是问你们,给你们五年时间,如何将改土归流完成!”
蒋德璟性情本就刚直,听了皇帝这话,却也没有认罪,反又站了起来,说道:“陛下,五年时间改土归流,是要用兵吗?此乃下策!”
朱由检听了这话,不由好笑,问道:“那朕倒要问你,何为上策?”
“改流之法,计擒为上策,兵剿为下策,令其投献为上策,敕令投献为下策!”
“好一个兵剿为下策,”朱由检哼笑一声,指向外面道:“如今吾必奎可就乱着呢,难道不出兵剿灭,朕还要给他恩赏不成?”
“陛下息怒,臣不是这个意思,”蒋德璟忙道:“对于叛乱之土司,定要坚决打击,让其余土司看出朝廷的强硬和决心来,可土司中,也有归顺朝廷的,若是有主动交出权力的土司,朝廷可加以赏赐,做个标榜。”
郑三俊听了这话,朝朱由检说道:“陛下,蒋尚书言之有理,臣以为,软硬兼施,不至于劳民伤财,也能让西南百姓看见陛下仁心,若土司愿意归顺,朝廷可经济宽待,比如减免赋税,可抗拒者,没收其财产,命其迁徙他处,分些田地够过活就好。”
“你倒是一句都不离个钱字。”朱由检看着下面众人惶恐的神色,知道自己被后宫之事所影响,说的话也带了脾气。
冲动之下不能冒然做决定,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继而朝郑三俊笑了笑,遂即又叹了一声,朝二人摆手道:“是朕激进了,五年时间,确实不够啊!改土归流,最好是政局稳定、国库充裕,又无外患时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如今...唉,天不时地不利啊!”
范复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觉得老天对大明的考验可着实太多了些,流贼、建奴、天灾,哪一个不是大难啊,如今又是内乱,陛下已是够勤勉,殚精竭虑到如今,眼看着日子慢慢好过了起来,谁能想到土司又来叛乱了呢!
“奢安之乱在前,还有沙普之乱也没有完全平定,吾必奎叛乱,必定要严厉打击,这一点毋庸置疑,”蒋德璟继续说道:“至于土司问题,臣还有些想法。”
“你说!”朱由检道。
“西南问题看似涉及土司,可还关乎百姓,关乎的是民族,要知道,西南百姓文化、风俗等,和中原相去甚远,虽然太祖时在西南设立学校,教授儒学,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可根深蒂固的东西,却是难以改变的啊!”
蒋德璟扫视一圈,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继续道:“臣以为,朝廷要有利控制和治理西南边陲之地,就必须了解西南民族的特殊性,云南地理环境复杂,多种民族共居,有坝区以稻作农的,也有山地从事畜牧与旱作农业的,还有分布在深山峡谷中,仍是狩猎和刀耕火种的,从太祖爷至今,经历过大规模汉人移民,也在当地发展书院宣讲儒学,云南如今便形成了土人和汉人杂居的局面......”
“那又该如何?”朱由检问道。
“是以,臣以为,云南汉土交错,治滇先治土人,土人安而滇可治矣。”
“如何治土人?”朱由检继续问道。
“臣以为,首先得认可他们的文化和风俗,”蒋德璟说道:“不能将其视为夷族,汉人有的优待,他们也该享受。”
“可!”朱由检点头,这于他而言压根不是什么问题。
“另外,土人民风彪悍,好勇斗狠,官府也该强势,采取和汉人一样的政策,对彪悍者施之以威,纯良者抚之以慰,宽严得当,方能稳定秩序。”
“蒋尚书的意思,是恩威并施,若土司表示归顺,我朝可给予优待,是这个意思吧!”卢象升问道。
“是,”蒋德璟朝卢象升点了点头,“这次出兵,沿途土司必定观望,朝廷可放出风声,阐明后续政策,也能让我朝看清各土司对于朝廷是何态度。”
“得慢慢来啊,万不能操之过急。”范复粹说道。
“自然,”蒋德璟说道:“比如,针对世袭...”
“怎么说?”朱由检问道。
“臣以为,若是一下子削去土司世袭制,必然会引发动乱。”
“朕明白,”朱由检点头笑道:“土司和宗亲藩王可不一样,宗亲手中没有兵权,这些土司手里,可有的是兵!”
“蒋尚书有什么想法?”范复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