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皇极门,今日早朝的大臣们格外早,也比往日不惧寒冷了些。
他们三五聚作一堆,对昨日打探来的消息做着交流,眼睛却是四下张望不停。
终于,杨嗣昌揣着胳膊走了来,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表情,站到了刘宇亮的身旁。
刘宇亮也是眯着眼睛,感觉到身旁有人,睁开睨了一眼,继而笑着小声道:“文弱这次立了大功,陛下定有赏了吧!”
杨嗣昌轻“哼”了一声,开口道:“赏?但求不罚吧!”
刘宇亮“嗯?”了一声,遂即转过头去,横竖不关自己的事,待过了这个年,自己也就准备着致仕了,如今这朝廷、这陛下,自己是愈发看不懂了,还是早早离开得好。
时辰到,皇极门打开,阁臣带着诸位大臣走进宫门,走到自己该站的地方。
朝阳初升,今日的暖阳似乎比平日更耀眼了一些,照在琉璃殿顶上颇是刺目。
静鞭声响起,身穿明黄色龙袍的朱由检缓缓走出,坐在殿前御座之上。
礼官唱词,百官山呼万岁,流程和平日一样,可今日总觉得哪里多了些不同。
“众爱卿平身!”朱由检坐在御座上,许久没有上朝,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礼官站在一旁大声唱了一句,而他说完,场面却是沉默,一时没有人出来奏秉。
朱由检凝眉,哟,这是天下太平了。
“听闻太子听政时,朝堂很是热闹,怎么朕回来了,反而没话说了?”
朱由检看着下方的大臣,目光在方逢年和薛国观脸上停驻了片刻,开口道:“方卿、薛卿,听闻你二人有急事要朕处置,怎么现在哑巴了?”
方逢年和薛国观当即一凛,走出队列跪在地上请罪。
“陛下恕罪,臣等内心忧急,固才失了礼法,陛下恕罪!”方逢年忙开口说道。
薛国观伏在地上,内心是一万个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冲动,明明是为了向陛下表忠心,却是表错了地方。
“陛下,臣担忧陛下龙体,怕是...怕是...”
“怕什么,”朱由检一拍御座扶手,“是怕懿安皇后和周皇后,挟太子乱政?”
“陛下恕罪,臣等不敢!”二人哪里敢承认,趴在地上连连请罪。
朱由检看他们这副样子,想着先怎么处置了才好,应当算作是对太子不敬,对皇后不敬,便先小惩大诫一番吧!
“哼,即日起,你二人去内阁之职,好好给朕反思!”朱由检一句话定了他二人的罪。
二人后悔万分,好不容易进了内阁,却是因为这件事被踢了出来,今后再要进去,可是难了!
可能怎么办呢?
二人领命,战战兢兢起了身,回了队列之中。
“你们呢,还有事吗?”朱由检问道。
众人皆是垂首不语,当他们都以为今日朝会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队列中一声咳嗽,只见杨嗣昌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杨嗣昌手中举着一份奏折,开口道:“臣忝为兵部尚书,却未尽兵部之责,臣有愧,特请陛下恩准臣辞去兵部尚书一职,另择能人任之。”
朱由检没有开口,旁边站着的王承恩朝他看了一眼,继而匆忙走下御阶,取了折子返回,递给朱由检。
朱由检翻了翻,看着杨嗣昌说道:“杨卿不必妄自菲薄,卿之十面张网之策,却是解了朕燃眉之急。”
皇帝的这句肯定,差点让杨嗣昌喜极而泣,陛下到底还是认可自己的,陛下说这些,是会挽留自己吗?
若是挽留,自己定然竭尽全力,将兵部事处置妥当,让陛下不再烦扰。
“不过,既然卿去意已决,朕也不勉强,杨卿便专注内阁之政务吧!”
皇帝的下一句,让杨嗣昌苦笑不止,陛下的气话,自己居然还当真了。
“多谢陛下恩典!”杨嗣昌谢恩,退回队列之中。
杨嗣昌退回之后,不留痕迹得朝后方看了一眼,继而兵科给事中张若麒咳了一声上前,说道:“陛下,朝廷内有流贼,外有建奴,兵部尚书一职不可空缺,臣有一人选。”
“说!”朱由检抬手道。
“臣以为,陈新甲合适!”张若麒说道。
朱由检眯了眯眼睛,听到陈新甲这个名字,他便知道是何人的手笔了。
杨嗣昌自请去了兵部尚书,却仍旧想将兵部事抓在手中。
卢象升原为宣大总督,后因丁忧在家,陈新甲就在杨嗣昌的推荐下接任了宣大总督一职。
后建奴寇关,崇祯帝夺情卢象升,令他总督全国兵马勤王。
历史上,卢象升打到一半被崇祯帝斥责,他的战死同杨嗣昌、陈新甲、高起潜三人有着密切关系。
而陈新甲此人,和杨嗣昌一样同为“议和派”,他接任兵部尚书,和杨嗣昌继任,有什么不同?
再说,朱由检想起骆养性给他的那些密报,这个陈新甲,犯的事还多着呢!
“说到任免,朕倒是有件事,”朱由检在队列中搜寻了一圈,“吏部的人呢?”
张若麒没听到皇帝给自己明确答复,又听陛下传吏部官吏,只好朝后退了几步,暂作等候。
队列中,兼任吏部尚书的刘宇亮听到皇帝的话,当即站了出来,“陛下,臣在!”
“刘卿,”朱由检点了点头,“已是年关,各地官员考核情况,想必已是整理收拾得差不多了吧,散朝后把名录给朕送来。”
刘宇亮一听,问道:“是政绩评优的?还是...”
“所有的,朕都要,”朱由检看向刘宇亮不敢置信的脸庞,严肃着道:“不可遗漏一本名册,可明白?”
“是,是,臣遵旨!”刘宇亮忙躬身领旨。
朱由检这才看向张若麒,说道:“接任之人,朕自会摘选。”
张若麒忙应了“是”,退回去的时候小心得看了杨嗣昌一眼,却见他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神色。
可见他紧握的双手颤抖,当是生气的吧!
朱由检这边则继续朝刘宇亮问道:“朕记得,去年开了春闱?”
“是!”刘宇亮纳闷,才去年的事,陛下怎么不记得了?
“这样,发布告示,今年加考一场。”
这下不止刘宇亮,所有大臣皆是震惊了,春闱三年一次,去年才考了,今年为何又要考?
且马上过年,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个月时间,发榜单下去,举子们再进京赶考,偏远地区怕是都赶不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