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灿脸色一白,欲言又止得看了一眼皇帝,又恳求得朝曹化淳看去,却见他目不斜视,站在殿中。
“这事...奴婢失职!”曹化淳将姿态放得很低,况且本来就是朱由检下给他的命令,他却办砸了,如何也推脱不过去。
可要怪曹化淳,确实也怪不到他身上,只能说张献忠此人太过狡诈,也难怪能拉出这么大一股势力来。
曹化淳、熊文灿、阮之钿等人,商议好了“鸿门宴”的细节,又将朝廷来了旨意的事在谷城官场中散播了一番,明里暗里,便是如何安置张献忠这个问题。
随后,他们才命人去请张献忠,告知他:对于他要留守襄樊三城的要求,朝廷思考之后,给予满足,但也有要求,至于什么要求,等他去了再谈。
张献忠在曹化淳一行人进谷城的时候,他就得知了消息,这几日便命人进城打探着。
谷城有不少官吏都得了张献忠的好处,这番打探下来得知,朝廷是有旨意到谷城,可是什么旨意,他们却是不知道,上头保着密呐!
“义父,要我说,此事有蹊跷,还是慎重些为好!”李定国沉思片刻,决定还是不要去赴这个宴,至于那道旨意,该如何就如何,若是到了军营,那便受着就是,若是不合心意,再反就是。
张献忠有四个义子,老大孙可望,老二便是这个李定国,老三刘文秀和老四艾能奇。
李定国在十几岁时就跟了张献忠,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愈发相貌堂堂,做事也有度,在军中宽容仁慈,作战英勇无比,因此得了一个“小尉迟”的雅号。
渐渐的,李定国的风头就逐渐盖过了老大孙可望,这让孙可望心中很是不满,但凡李定国同意的,他定反对,鸡蛋里也要挑几根骨头出来。
听到李定国这说法,孙可望自然是要提出不同意见,他睨了一眼李定国,嗤笑一声道:“二弟也太过小心了,谷城的官收了咱们多少好处,要真有什么别的,损失的可是他们,要我看,定是新来的人眼红,这才想了个由头,要咱们孝敬去,给了银子才给旨意。”
孙可望的说法其实挺有道理,自他们来了这地方,给出去多少钱财,光给熊文灿一个人的,就够两辆马车拉的了。
他们如今呀,倒像是谷城的摇钱树,没钱了找他们就成。
要这么下去,等哪日再举了旗,怕是自己的嚼用都要不够。
“拿了钱的那些人,咱们都记着呢,怕啥?”老四艾能奇也附和道:“真敢对咱们做什么,咱们把这些东西扔满大街,他们还能有好?”
张献忠摸了摸肩膀上的箭伤,这么多月,伤口已是长好,可碰到了,还是会觉得隐隐作痛。
左良玉,想起这个名字来,张献忠脸色又阴鸷了些,“去,做啥不去,老子官比姓左的大了之后,要他跪在老子脚下喊爷爷!”
李定国见张献忠拿定了主意,知道再劝也是没用,只好同老三刘文秀一道,好好安排部署了一番,若当真有事,也好有条路可以离开谷城。
于是到了这日,张献忠带着孙可望和艾能奇去赴了宴,熊文灿领着众人等在衙门口,这一举措给足了张献忠面子,也让他以为朝廷这道旨意的确是真的。
张献忠认识谷城的官员,可对于从京师来的曹化淳,便不认识了,他打量了几眼这个面白无须、看着平常的老人,才拱手道:“早就听闻东厂大名,说京师的人可谈到你们就害怕,说什么时候见到东厂的人了,也就完啦,本将要不是早知道为的什么事,还以为这次,您是来抓我的呐!”
张献忠说这话的功夫,脸上虽然笑着,可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面前这几位,就想着从他们脸上能看出点什么来。
可遗憾的是,在场的都是朝廷摸爬滚打数年的老油条,于演戏一道又是炉火纯青,怎么能这么简单就被瞧出问题来。
曹化淳听了这话,当即摇了摇头,“都是以讹传讹的话儿,咱家为陛下办事,抓的也是大奸大恶之人,张将军放心!”
“那就好!哈哈,那就好!”张献忠走上前,大喇喇得拍了拍曹化淳的胳膊,差一点就将人给拍倒了去,“今后,咱们也算是同僚了,哈哈,同僚,这说法怪好听的!”
曹化淳退后几步,避开张献忠的胳膊,朝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着道:“张将军,这便请吧!”
衙中已是准备好了一切,只是碍于谷城衙门的正堂太小,装不下这么多遵大佛,也只好委屈了张献忠带来的几个手下,将孙可望、艾能奇和一众亲卫们安排在了堂外院中,令让方正化、黄得功等人陪坐。
堂中则是熊文灿、曹化淳、阮之钿、左良玉陪着张献忠饮酒说话。
俗话说愁人见面分外眼红,张献忠和左良玉也不例外,一个是被左良玉射了一箭,差点死在他刀下的人,另一个,则是有着杀兄之仇的,怎么可能和平相处?
张献忠看着左良玉也在,“哼”了一声,不满道:“府台啥意思?给本将添堵?姓左的在这里,本将可吃不下饭!”
左良玉面色铁青,看着张献忠的目光就要喷出火来,嘴唇嗫嚅,却是难得的没有接话,只撇过头轻声嘀咕了几句,离得远,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曹化淳笑着上前,“张将军大人有大量,你也说了,今后咱们就是同僚,左总兵不也是同僚么?将来您接手襄樊三城,他可就得辅助您啦,您俩要是闹矛盾,还怎么守城?”
熊文灿拽了一把左良玉,附和道:“是,今日也是借这个机会,你们也握手言和,别让本府难做嘛!”
说完,熊文灿又推了一把左良玉,左良玉脸上露出不耐之色,走上前来朝张献忠潦草得拱了拱手,“您大人有大量...对不住!”
说完,左良玉没给张献忠反应的时间,独自走到了旁边去。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张献忠心中疑虑更少了些。
他们要真打算对自己做什么,何至于演这么一出,看来旨意是真的,左良玉为着以后,虽说再怎么不愿,还得对自己低头!
张献忠心中痛快了,笑着落了座,众人也都按次序入座,倏地,一阵乐声从屋中响起,只见堂中屏风上,映出几个乐师窈窕的身影。
随着熊文灿朝门外鼓掌示意,外面又飘来几个衣衫单薄的女子,随着乐声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