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妃倏然色变,再抬头看,就见七皇子阴沉着脸,从刘侧妃身后走了出来。
方才踹门的,显然是他。
“原来王妃一直是这样看待我那几个孩儿的。说来也对,王妃可是正经嫡出,看不起我们这些庶出的贱种,也是情有可原。”
按血脉,七皇子也是庶出,母妃又不得宠。小时候在宫里,他可没少因此受气,所以深恨这些嫡庶之别。也是因此,才格外偏向几个庶出孩子。
七皇子妃骇得面无人色,扑通跪下了。
“王爷,王爷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母亲吓得牙关都在格格打架了,福慧郡主硬着头皮道,“请父王恕罪,母妃真的不是故意的,全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你们母女俩心里清楚,我也没空跟你们掰扯。只是福慧,你今儿为什么会回来?”
福慧郡主听父亲这语气不阴不阳的,也拿不清他在想什么,只得报喜不报忧道。
“原没什么大事,只是,只是女儿身边一个奴婢可能有了仪宾的孩子,故此女儿回来向母亲讨教一番,要如何照顾。”
“哦,是吗?那你和仪宾过得好吗?”
“很,我们很好。”
啪!
重重的一记耳光忽地抽在福慧郡主脸上,七皇子愤怒之极,“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堂堂郡主,皇家千金,被婆家欺负成这样,居然连告状都不敢了么?”
福慧郡主被打懵了,疼得直哭。
七皇子妃也不敢拦,只会劝道,“王爷您消消气,小孩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拌嘴的,只要郡主贤良……”
“我呸!”七皇子怒上心头,又踹了她一记窝心脚,“我好好的女儿,全是被你教坏了!如今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你还要她贤良下去?”
“王爷,王爷息怒!”刘侧妃眼看七皇子妃母女吃够了亏,这才上前做起好人。
“咱们好容易才熬到从宫里分出来,若是没几时便闹出事来,人家不知道是我们妇人无知,岂不连累人笑话您治家无方?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等把七皇子劝到一边,她又说起福慧郡主,“郡主,别怪妾身托大,说您几句。这小两口过日子确实应该夫唱妇随,可您这随得,是不是太没有分寸了?要不您先看看这玛瑙扳指,可认得是何物?”
福慧郡主看着愣了,“这,这扳指,不是仪宾极心爱之物么?为何到了你的手里?”
刘侧妃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七皇子从袖中甩出一封书信,扔到她的脸上,“这是你大弟弟今儿出门,有人悄悄送他的。你的婆婆那样冤枉你,你就不会吭两声?”
福慧郡主展开一看,却是喜出望外,“多谢父王!女儿拿着这书信回去,想必仪宾就不会再误会我了。”
可七皇子妃却狐疑道,“为何不送旁人,偏给了大公子?王爷,你不要怪我多心,这会不会是有人暗中设计?”
刘侧妃苦笑,“王爷,我就说此事妾身沾不得。祎儿好心拿了书信回来,还想替姐姐打抱不平,可如今您看看,无非是枉做小人。”
七皇子气得又是一脚踹了上去,指着七皇子妃的鼻子,骂起蠢货。
“祎儿能有多大本事,设计他姐夫去包养戏子,又设计谢家太太把事情栽赃到他姐姐身头?做这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这是那戏子命不该绝,心有不甘才派人送信到咱家来。好在祎儿做事机警,马上回府,此事连他娘都没告诉,只拿着书信来找我。问要不要他去谢府出头闹一场,好给姐姐出气。然后是我怕下人传扬开来,才悄悄告诉了刘氏,让她随我前来伺候,偏偏你就多心多疑成这样。这么说来,是不是我也暗中设计了你女儿?”
七皇子妃这回真是有苦难言,明知道刘氏不可能这么好心,却偏偏无法辩驳。
福慧郡主道,“父王,方才刘侧妃也说了,此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若女儿回去,把书信扳指拿给仪宾看了,证明女儿清白也就完了。何必多生事端,闹得阖家不宁?”
呸!
对这个有自己一半骨血的蠢货,七皇子连骂都懒得骂了。
“你胳膊肘愿意往外拐是你的事,但你老子的脸,却不是这么好打的!你和你娘不要脸,但你弟弟妹妹日后还要谈婚论嫁,若让人知道我这七皇子府如此容易的任人揉搓,老子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来人,看好郡主和王妃,不许她们出房门一步。再去请谢阁老及我那好女婿上门!”
还是刘侧妃明理懂事,知道这事确实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七皇子府该要的利益却半点不能退让。
譬如安排几个心腹进要害部门为官,这点小事相信谢应台是办得到的。
而这种话,七皇子不好说,七皇子妃那个蠢货不知道说。只有刘侧妃,堂堂正正说了出来。
“我们府里的大郡主,怎可让谢家白白欺负?就算为了不让她难做,不把事情闹大,但王爷的威名岂可被个臣子轻易折辱?”
所以七皇子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向谢家讨要好处了,而作为回报,刘侧妃也得到她想要的。
七皇子回头第一个就许诺了她,“这回你兄弟的位子也终于可动一动了,给他放个实缺,好好做几年,回头爷还有大用。”
刘侧妃道谢退下,回了房大儿子高祎赶紧上前追问,“娘,怎样?”
刘侧妃一笑,“回头去跟你舅舅说一声,让他好好干吧。这府里的日后,还很难说呢。”
她唯一不如七皇子妃的便是出身,可他们兄妹皆不是蠢货。唯一欠缺的,无非是出身而已。
只要自家兄弟起来了,外家得力,将来面对个无能且病弱的嫡子,也未必没有机会一争。
可笑七皇子妃,自以为有个嫡子就有了护身符,却不知这皇家血脉,天生有毒。
愈强愈争,愈争愈强。
而不争不抢,唯一的结局,只会是枯萎沦落。
高祎忽道,“到底是谁把这样一个把柄送到我们手上呢?”
刘侧妃道,“总不过是谢家得罪了人,人家不便出手,便借我们的手去给谢家添乱了。此事无关紧要,要紧的倒是你得准备一番,去英王府赴宴之事。”
“我要去英王府赴宴?”
高祎很诧异,“英王不是得罪了皇上吗?怎么还要儿子去赴宴?”
刘侧妃笑道,“傻孩子,英王府是为什么得罪皇上,大家心知肚明。皇上再不高兴,也还是得给他家爵位诰命。如今人家王妃头回过生日,下帖子到家里来,这是对我们的敬重。若七皇子府什么表示都没有,岂不成了咱们失礼?
当然你父王是肯定不能去的,咱们那位好王妃也是去不成的。所以你身为晚辈,才十四岁的孩子,过去贺个寿,本是理所应当,也没人会多说什么。不信到时你去了看,七八九几位皇孙,必都是要有所表示的。”
高祎点头,“那我懂了。只是娘,那我去了,可以去向英王爷请教下学问吗?他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大才子。孩儿去请教一下,是否也显得虚心向学?”
刘侧妃道,“你能想到这个,就很不错了,但是没必要。一来人家如今在养伤,不好打扰,二来你初次登门,若走得太近,人家还会以为是你父王有什么想法。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了只管喝酒看戏,玩够了回来就是。当然,若有机会,倒是可以结识一些青年才俊。听说戚夫人和英王妃很是投契,戚家必是要来人的。你可明白?”
高祎明白了,“那孩儿这几天练练骑射,说不定到时还能用得上。”
“这就对了。”刘侧妃十分满意,让儿子去了。
至于福慧郡主回头会受到夫家怎样的责难,呵呵,她真的不是太关心。
甚至,还很有些幸灾乐祸。
以为和谢家成为姻亲,就能有人撑腰了?简直做梦!
嫁入皇室这么多年,她早看清楚了,越是贵族联姻,越是讲究利害关系。
好比她和七皇子自幼青梅竹马,感情那么好,可到成亲时,不也另娶了他人么?
又不肯对自己放手,强娶了自己做侧妃,刘侧妃其实是不乐意的。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从了。
虽说这些年也算固宠有术,可到底只是个妾,一辈子给人压得抬不起头来的滋味,能好受么?
所以刘侧妃早早就暗自发誓,以后若有女儿,绝不让她为了家族利益,就牺牲掉自己的终生幸福。
就算因此儿子会失去王府继承权,但刘侧妃也只愿给女儿择个门户低些,有真材实学,肯上进的青年。只望他能善待女儿,一生平顺就好。
至于七皇子妃,简直就是在拿女儿婚事当买卖,偏偏福慧那个棒槌还认不清,择了谢耘那样一个断袖。如今年纪轻轻就闹成这样,往后大半辈子,可是有得熬了。
英王府。
宁小王妃可不知为了给自己出气,她家王爷已经挑起了七皇子府和谢家之间的纷争,她正为打理自己的寿宴,忙得不亦乐乎。
下人们都兴致勃勃的议论着,听说王妃此次办得极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