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岳唇角轻翘,眼中微露几分骄傲。
他的小王妃,果然能干。
但嘴上道,“此事干系重大,王妃再聪慧,到底一个人一双眼睛,你还是要帮她盯紧些。”
白敏中应下,又说起王府请之事。
“里头有王妃照应,定然无事。外头光靠大爷,能应付得了么?”
程岳却不是很担心,“王妃说,她会命人多准备些游乐和吃食,就算照应不过来,有吃有喝有得玩乐也能堵上他们的嘴了。再说,又不是请的人都会来,正好也可以观察一下朝中动态。”
白敏中明白了。
越是这样“混乱”的局面,越是能分辨出哪些是真心想跟程家交好之人,哪些是敷衍,而哪些又将是他们的“敌人”。
所以白敏中很愉快的走了,甚至主动去帮着排演节目了。
女那边交给王妃,男这边他却是可以帮着提出不少意见。
看他走了,石青才悄悄进来,也回禀了几件事情。
“……好在主子吩咐得早,那日福慧郡主上咱家来道歉的时候,谢家便赶了辆马车出去。老江一连盯着他家走了三日,才见谢家扔了个人在一个叫兴城的乡下地方。等人走了一瞧,正是京城福荣班原先的红角孟云卿。那谢家真是狠心,将人打断了两条腿不说,还灌了哑药,拿滚油泼了半边脸。又扔到那样的乞丐窝子里,若不是老江救得及时,只怕活不过几日。
如今这孟云卿的脸虽毁了,腿却保住了。尤其让谢家想不到的是,这孟云卿虽成了哑巴,说不得话,但他却是识字的,如今把他的遭遇一五一十写了出来。原来赶他出去的是谢家太太,可小的打听着,如今背了名声的却是福慧郡主呢。因他还不便走路,老江便先让人把信和扳指送了回来,问主子如何处置。”
其实按老江的想法,最好是杀了,再把尸体和书信扔回谢家门前,让谢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如果要事态最大化,这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也是世家大族之间相互攻讦的惯用伎俩。
看信中所言,那孟云卿被摧残成这样,早不想活了。只要有人肯替他报仇,他谢谢还来不及,哪管人家要掀起怎样的巨浪淊天?
可程岳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他家正直善良的小王妃若听说此事,会是什么表情,顿时改了主意。
“到底是个可怜人,救人救到底,让老江把他送到家里的庄子养着吧,不缺他一口饭吃。至于这信和扳指,命人暗中给七皇子送去。”
福慧郡主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给她估计也掀不起大浪,倒不如让七皇子去跟谢家撕扯一番。
石青问道,“那何不等到王妃宴那日,由王妃给福慧郡主送去?”
还能落一人情。
可自家王爷顿时冷了脸,“这种脏事,不许惊扰到王妃。我们王府,也不稀罕这种人情!”
石青不敢言语了,又回禀起另一件事情。
“宜华公主家的厨子正在采买牛肉,打造炊具。她那相好也查到了,有好几个呢,如今最得宠的,是个原先在街上赶车的。”
程岳扫了吞吞吐吐的石青一眼,轻轻皱眉,“有什么话就直说!”
石青为难道,“那车夫养在府里没见着,但小的却见了之前一个进过府的小偷。他,他那眉眼,似乎跟主子……”
旁边扫来更冷的一眼,石青低着头,不敢说了。
而程岳黑着脸想了半天,却道,“去把这事告诉王妃。”
石青一惊。
就方才那样的事,王爷都嫌脏,怎么这件事,就可以说了?
可看他不动,王爷怒了,“还不快去?”
石青连滚带爬的去了。
宁芳本来正跟白敏中兴致勃勃的商量着请几个波斯舞娘回来,演些助兴节目。
忽见石青面色不好的来了,白敏中识趣,先行告退。石青让宁芳摒退旁人,才悄悄把事情说了。
饶是宁芳这样好脾气的人,听完也是七窍生烟。
“这贱人!贱人!”
看小王妃抓起手边的茶盅想摔,可看看太名贵,又舍不得的放下。石青灵机一动,很狗腿的从袖中递上一枚鸡蛋大的小青桔。
看宁芳还在犹豫,他赶紧道,“这青桔不是吃的,只因天气太热,恐身上味道不好,搁袖里提神去味的,一文钱就能称一斤呢!”
宁芳这才把青桔狠狠砸到地上,还跳上去使劲踩了几脚,直踩得稀巴烂这才伸手,“再来一个!”
直到把石青身上带的三只小青桔全都砸烂踩坏了,她这才气鼓鼓的坐下。
“此事王爷知道吗?”
看王妃眼中不加掩饰的关心,石青福至心灵,睁着眼睛说起瞎话,“小的……小的还没来得及禀报。”
“那就不要禀报了!这样的脏事,不要惊扰到王爷养伤。”
宁小王妃果断做出决定,然后勾勾手指头,示意石青上前,“你去找白先生,这样吩咐……”
听小王妃咕咕哝哝说完,石青先是一惊,后是一喜。
到底最毒妇人心!
啊呸呸呸,还是王妃足智多谋。嘿嘿,这样一来,还怕宜华公主不身败名裂么?
“小的这就去办!”
石青精神抖擞的跑了,而宁小王妃想着那个还“不知情的”王爷,心生悲悯。
然后宁小王妃便在百忙之中,挽起袖子亲自下厨了。
心情不好,就要吃点好的安慰一下。
就算被欺负的可怜王爷不知情,宁芳也要好好安慰他。
所以到了饭点,英王爷就吃到了英王妃亲自捧来的春饼。
虽然大夏天的,吃春饼实在有些奇怪,但王妃下令,谁敢不听?
更何况,摊得薄而透明的春饼,随意裹上炒好的肉丝虾仁,新鲜的青瓜菱角,吃起来又爽口又清甜,最后再来一碗看不到猪肝的香浓猪肝汤,一顿饭吃得又满足又舒服。
“你也不要这么挑食,虾仁要吃,肉丝也要吃。喏,我给你包了三个虾仁,才一筷子肉丝,你就不要挑剔了。”
当完差事,过来回话的石青看自家王爷皱着眉头,“很勉强的”接过王妃亲手包好的春饼,又“很勉强的”开始吃他不爱的肉丝,突然有些明白,为何王爷一定要把宜华公主的事告诉王妃了。
于是他也很识趣的没有前去打扰,自己也找地方吃饭去了。走前,还听自家王爷在那儿挑三拣四。
“喝几天猪肝汤,有些腻味了。”
“那晚上不喝了,换墨鱼猪肚花生汤,也是补血的。嗯,想吃什么呢?”
“素一点就行。”
“怎么能光吃素?要不晚上给你做个肉馅鸡蛋卷吧?嗯,再来几个肉馅酿豆腐,酿茄瓜和苦瓜可好?哎,还可以酿几个鱼丸,那个叫包心鱼丸,可好吃呢,一点都不油腻。”
“那你看着办吧。”
石青面无表情的觉得,王爷大概也不稀罕他的回禀,只需要他看着办了。
英王府里一片风和日丽,七皇子府的后宅却是愁云惨淡。
福慧郡主伏在七皇子妃怀里,哭得极是伤心。
“……旁的我也就忍了,可如今他连孩子也不肯给我,是不是也太过了?自那日后,仪宾数日都未曾到我房中歇息,只一味宠着琥珀……听说,听说琥珀这几日本该来的月事,竟也没来……”
七皇子妃叹道,“这谢家也还不算全然无理,琥珀本是你的丫头,宠她跟宠你又有什么区别?如今仪宾正在气头上,自然听不进你说话。你不如耐下性子,温柔以待,缓缓就好了。”
福慧郡主急道,“如今还怎么缓?万一琥珀真有了身孕,那生下来可就是长房长子!”
七皇子妃道,“月事没来也不一定就是有了身孕,就算有了身孕,生下的也未必是儿子,你未免也操心操得太早了!”
再看女儿一眼,她的眼神颇为幽怨。
若这长女能是个儿子,她如今的处境怎会这样艰难?
福慧郡主原本满怀委屈,想求家里为自己作主,可听母亲这样一说,她又犹豫起来。
“那我如今该怎么做?”
七皇子妃撇嘴道“继续做好你的本份就是!别看你父王这些年偏着那老妖精,可你娘还是堂堂正正的七皇子妃。只要我不犯错,管那老妖精生几个儿女,不都得在我面前恭恭敬敬?所以你一会儿从家里拿些补品回去,大大方方的照顾好琥珀。就算她最后好命真生了儿子,你抱来养就是。”
福慧郡主听得似乎有些道理。
她娘虽然吃了一辈子亏,但正妻的名份还是占得牢牢的。父亲虽然偏爱刘妃所出的几个孩子,但只要弟弟平平安安活着,不犯错,父亲也不能越过嫡子,把王爵给了庶长子。
“那行,我听母亲的。”
看女儿抹了眼泪,又打定主意继续“贤良”下去,七皇子妃十分满意,正想建议她再挑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贤良的给丈夫送去,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了。
七皇子妃吓了一跳,待见到赶在前头打帘子的刘侧妃时,更加生气。
“贱婢!我的地方岂容你放肆,跪下!”
刘侧妃不动如山,只暗暗给了七皇子妃一个挑衅的眼神,激得她更加愤怒,“好啊,竟敢不听我的话,回头我就让你那几个贱种陪你一起跪到院子里去!”
刘侧妃忽地垂泪道,“王妃有命,妾身怎敢不听?只是要等王爷进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