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结束,回了无府已是落锁时分。
“有什么,明日再说,我累了。”
她留下一句话,被面色不算好看的张麒麟带回了房。
卸去脂粉口红,清洗后换了睡衣上了床惟。
张麒麟抬起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小官,不管你听到什么来历不明的声音,不要信。
从前它就是这般蛊惑我去做计划,想来蛊惑不了我。便去你耳边胡言乱语,留在这里张家人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来,这几日放任他和张祈山一众九门人接触。
还有张海琪留给张海楼南洋办事处的一部分人手送过来的信息。
私下流动的暗涌无一不在指向别有用心的张祈山。
张麒麟这般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明人心之暗呢!
她蜷起身子,贴着他紧实的胸膛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唇上:“好,我听夫人的。”
只是想到她如此多的故人,从前他不在的日子里处处留情。
张麒麟眼眸越来越黑,似无底洞把她团团吃了进去。
翌日,九门二代昨日没有玩闹够。
干脆带上设备重新来了一场聚会,对于他们的邀请她都拒绝了。
她就窝在舒服的椅子上悠闲的看着他们玩闹。
“小月亮,跳个舞呗?”
“不想跳,你找她们玩去。”
“算了,你不跳我也不跳。”
张海楼耸了耸肩,拿她没办法,脸上尽是纵容的笑意。
一旁的张麒麟注视着她,黑瞎子也打量着她。
俩人对上视线,目光在空气迸发出花火,弥漫着硝烟味。
江南念捏了捏张麒麟的手指,“我想吃板栗了,小官帮我去剥一点好不好。”
“嗯。”
知道她有话和故人相述,张麒麟起身给她垅了垅围巾。
久等不到她开口,黑瞎子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肺腑都要被春日的寒气冻僵了,这才出声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要对我说的吗?”
“嗯,你长高了,这些年过得好吗?”
他想对着她吼着说,没有她,自己不好。
非常不好,白日去上学,晚上还是带着她送的小提琴在大学城附近赚点生活费。
她留下了足够他生活很多年生活下去的费用,他自己手上还有一笔存款。
可他还是选择在遇见她的地方拉琴,希望有朝一日那个女子重新出现。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没有出现,张家人在动乱的局势之下换了办事处。
走之前,把她送给他的房子钥匙在当地的人脉都留给了他。
等德国战乱纷飞的时候,他去了那个远离战乱的地方过了几年安静的日子。
战争结束后,有人送了消息给他。
“今时不是归途之日,静待十年再归。”
他把房子钥匙交给了送信过来的张家人,开始在西方周游各国。
十年后,他终于踏上了归途。
他去了曾经的北平,他的家已经没有了。
茫茫人海中,他无家可归。
他走啊走,走到了一处豪华的府邸前。
遇见了齐八爷,短暂的有了交集。
北平里有许多遗留下来的前朝遗老,有得依旧风光无限。
有得人落魄至极,无半点从前皇室中人的风骨。
他不缺钱,却不知道该往何方追寻她。
他只能寻着她在英国留学时候结交的有志之士的痕迹,一路打听一路挖掘她路过的影子。
越是了解她,越是觉得那过于惊世骇俗的女子天下无双,令年少的他始终无法释怀放不下。
是她教会了他男女之情,亦是她让他在异国他乡有了一种还有人在乎自己的感觉。
即便他出自皇家,可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个人的命运犹如一粒微尘般渺小,反抗不得。
只是静下心时,他又分外清楚,她曾救了他,在自己众叛亲离之刻,捡回了他一条命。
而他信任过的人,也曾致自己于死地。
他找了她那么多年,终于知道她的名字。
原来你叫张星月。
只是你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我却一无所知。
她曾经留下的痕迹被人为抹掉,记得她的人不算太多。
有时候,他觉得那只是一场梦。
她只是梦中人,不存在的人。
他也不知为何接了那日在舞厅的活计。
“张星月,寒冬已经过去了,马上万物复苏了。”他拉着小提琴看着人群在心里低喃。
寒来暑往,希望来年自己再也不会想到她。
忘记她吧,她是不属于我的风景。
可现实就这么讽刺,曾经月下的女子就那么突兀的出现了。
璀璨夺目的水晶风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
可她一句平平淡淡的问候,黑瞎子墨镜之下的眼眸起了一点水意。
他咬着牙关蹲在她身前,似往常那样寻求一点慰籍。
她手指试探的放在他的头顶轻轻的摸:“阿齐,没关系的。你想哭想骂我的话,我都接受。”
“是我不好,那个时候应该陪你过节,好好和你告别的。”
年少之时的张星月,太过骄傲自大,所有人都不在她眼中。
她满心满眼就是寻找气运之子,夺了他们的气运回家。
对于他们的情意,不屑一顾。
她玩弄他们,再抛弃他们,当他们是可有可无的路人。
“我回来了,找不到家的存在。
我的阿爸我的阿妈,都不在了。
我不知去哪里,天大地大无处为家。”
“阿齐,你回草原吧!那里是你的家,有你的族人。”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今日阳光甚好,就着这暖和的日头,他看着她纤瘦的身子裹于白色的大衣外套中,只余下一双含情目,温柔的望着他。
他俯在她的膝上欲言又止,他心底好似有千言万语,皆都哽于喉间。
“阿齐,听齐恒说如今你什么都会。这样,我就放心了。”
曾经金贵的小王爷,如今飞入了寻常百姓家。
也不知是该叹息他的命好,还是命苦。
黑瞎子面色陡然苍白,几乎怒吼:“你又要离开了?”
“嗯,故人心易变,再不走我就走不了。”
“我很努力去追寻你的脚步了,总是迟了那么一步,是吗?”
江南念失笑,无奈地看向已经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人。
“阿齐,往前走,别回头。”
他看着张麒麟过来,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她窝在张麒麟怀里,看着窗外的人玩闹。
许是知道她要离开的打算,解九他们干脆就住在无府。
午餐时间,她的故人都在。
“尝尝。”
解九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放在一旁的食盒,里面是一碗熬的酥烂开花喷香的牛肉粥,碗身仍旧有些烫,一旁的小碟上还配着几样小菜,推到她面前。
黑瞎子此时也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一碗青椒炒饭,一个番茄炒鸡蛋,一样糕点。
“那个时候,你的厨师出门了。你嫌弃外边打包回来的白人饭难吃,让我学做饭。”
你离开之后,我复原了我阿妈的青椒炒饭。
他叹:“我学会了,你走了。”
她应:“那我便尝尝阿齐做的炒饭。”
他们之间已经十分熟识了,江南念也过多没有套,取了一旁的小勺子舀了点炒饭,慢慢吃了起来。
只是,她的身体还在继续衰败之中。
吃了几口炒饭,尝了俩勺牛肉粥,她捂着手帕去了卫生间吐光了。
齐恒此时拿了只剩一口汤药的碗过来,直接对着张麒麟就问。
“这药里有安补安胎的材料,月月儿是不是有了?”
张麒麟眼眸微动,没说话。
齐恒一句话让气氛冰冻到了极点!
回来的女子脸色素白,众人都看了过来。
“好点了没有?”
张麒麟没有搭理他们,只扶着她坐下喂她喝了几口温水,声音隐约透出点嘶哑。
她有点莫名其妙的回问他们:“你们做什么这般看我?”
刚跟着齐恒一起过来的无老狗的夫人打量了她半晌,笑眯眯道。
“恭喜恭喜!”
“喜从何来?”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面前是解九带过来的一碟子摆放整整齐齐的小方米糕,上面还铺洒着一些晶莹漂亮的糖桂花。
难得她有了一点胃口,拈起一块放到嘴里细细咬着,压下嘴里那股清口之后还有些恶心的味道。
“张夫人最近喜酸反胃忍不住恶心,是怀孕了吧!”
“……”
她眨着眼睛看了看手中的糕点,又看了看淡然出尘的张麒麟。
她怀个鬼的孕啊?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