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阴嗤骂完后,神情冷冰冰的。

    瞧着可没半点脑干缺失的样子。

    其实他一点也不在乎丑女儿有几个好大爹,本就是半路父女,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他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只是这点爱虽然有,但不多。

    他已经尽力阻止过那丫头去触犯禁忌,用时间屏障将她困住,可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啊。

    她明知前面是死路,也要头铁往前冲,他有什么法子呢?

    他本就是死龙一条,血肉都凋零了,生命早已走到尽头,他之所以还能存在着,也只是仗着时神这一身份,将自身的时间冻结了罢了。

    一个爱屋及乌,做到如此,已经够了吧。

    若犯轴的是霜霜,他自是要拼命的。

    可犯轴的是便宜女儿啊,那就没必要了吧。

    说起来,当时除了便宜女儿外,他还看到了另一个乱入的小家伙。

    那小家伙有点奇怪,有他帮着便宜女儿,差一点他们就成功救下梵幽了。

    不过那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阻止了他俩。

    说起来,那个奇怪的东西是何物,就连烛九阴都没看明白。

    会是什么呢?

    烛九阴想着,目光又远眺向时光长河。

    青妩动用最后一次时神之力挣脱屏障后,就看到了周围的全貌。

    她是回到了过去的血肉樊笼中,只是此刻的樊笼内也是一片骚乱。

    耳畔充斥着的都是巫族人的怒吼。

    “杀死他!!”

    “该死的鬼族!!”

    “不能让他封印丰沮玉门!!”

    数不清的巫族人如同翻滚蠕动的血肉,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青妩也没半点迟滞,争分夺秒的朝那个方向赶往。

    半路上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被她杀死过的巫罗!

    在巫罗身边,还有一个不苟言笑的少年,正是掌握空间之力的巫谢。

    青妩毫不犹豫的出手,鬼王印丢出,砸向两人。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出现,她的鬼王印竟似砸向了一片虚无,直接穿过了巫罗和巫谢的身体。

    青妩怔愕,刹那间想起了太一和烛九阴说过的那句话:

    ——不要改变过去。

    ——过去无法改变。

    青妩脸色沉了下去,明白过来时间对她的桎梏从未消失,此刻的她,只能如一个旁观者般看着过去发生的事,却无法插手。

    不!

    要她眼睁睁看着梵幽去死,她做不到!

    青妩没有气馁,加快速度赶往动乱之地。

    恐怖的鬼力从前方传来,血肉樊笼颤抖,空间皆在扭曲。

    一个巨人的身体被摧毁,头颅远远摔飞出去。

    一座巨门矗立在天地间,链接着血肉樊笼与人间。

    而在巨门前,有一道身影背朝樊笼,他的双臂已嵌入门扇,似与这座青石玉门融为了一体,他的鬼体已千疮百孔,恐怖的威能让巫族无法寸进半分。

    额上青筋暴起,双目耳孔中鲜血缕缕滴落,他以自身为墙,挡住了巫族,以肉身神魂为锁,要将丰沮玉门关闭。

    他面朝着人间。

    “梵幽!你该死!!”

    身后是巫族人歇斯底里的诅咒。

    砰。

    梵幽半跪在地,脚下的樊笼在撕咬他的鬼体,他动作却没丝毫停顿。

    必须关上这扇门。

    那一刹,梵幽身上滴落的鲜血坠在地上,化为黑色鬼焰,朝后方的巫族与身下的血肉樊笼反噬而去。

    那是他燃烧神魂精魄点燃的玄冥业火,他必须为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尽快封闭上这扇门。

    反巫族十巫与樊笼也不是吃素的。

    血肉如跗骨之蛆,化为触手,哪怕一根根的被烧毁,也飞蛾扑火般冲进来。

    寒光携带火弧骤起,削去触手,瑰丽的苍生之火涌入业火中,将血肉樊笼钻出的缝隙填上。

    梵幽回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眸中浮出愕然。

    “苍溟……?”

    “不对,你是……萧沉砚。”

    萧沉砚颔首,他身体介于虚与实之间,仿若灵体。

    之前苍溟感觉到他的意识沉睡。

    其实是巫咸用了夺魂之力,将他的意识从肉身中强行引出,又以时间之力将他强留在时间长河中。

    只是萧沉砚一直试图挣脱长河,误打误撞闯进了这处时间节点内。

    以苍生之力化为的长枪重重刺入血肉樊笼中,化出屏障,萧沉砚手覆在丰沮玉门之上,一股灵石被灼烧的剧痛倾袭而来。

    那是丰沮玉门的反抗,也是时间对他破坏秩序的惩戒。

    梵幽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住手!”

    “你现在只是灵识,不要插手,速速离去!”

    萧沉砚只看他一眼:“她一直在思念你。”

    梵幽嘴唇翕动,身体都僵住了一瞬。

    只这一瞬过后,他声音又恢复冷硬:“速速离开,去陪着她,照顾好她。”

    萧沉砚没有动,覆在玉门上的左手已被侵蚀到扭曲,他右手还在操纵着苍生之火,抵挡巫族和樊笼的反扑。

    “萧沉砚!”梵幽声音严肃,罕见的多出了焦急和愠怒:“莫要插手!你如今是灵识,时间在惩戒你插手过去事,即便你恢复了神力,在时间长河中,你也扛不住惩戒之力!”

    梵幽何其聪明,很快就猜到了萧沉砚如今的情况。

    “即便我灵识消亡,另一个我依旧存在,会守护好她。”

    萧沉砚死死盯着梵幽:“丰沮玉门,我替您来关!”

    “活下去,去见她!”

    “她还没有亲口叫你一声阿父!”

    梵幽身体僵住。

    阿父……

    阿父……

    她还愿意叫他阿父吗?

    他不配当她的阿父啊。

    咔——

    碎裂的声音响起。

    是萧沉砚的灵识,他的左臂硬生生被惩戒之力击碎。

    “走!”梵幽眼神陡然坚毅:“过去改变不了的!”

    萧沉砚的出现,足以让他知晓自己的结局。

    “刹刹是不是也跟着你进来了,别让她来救我!”

    “我可以死,但刹刹……我的女儿她得好好活着!”

    “我这个阿父,不值当她为我犯险。”

    “不值当。”

    时间长河似在这一刻被分出了无数支流。

    梵幽与萧沉砚在这条支流,另一道身影撞破一个个时光屏障,跌跌撞撞的朝此奔来。

    时间无形又无情,明明近在咫尺,却将她阻隔在外。

    触手却不可及。

    就在身边,却不可见。

    只有那泣血般的呜咽与一滴滴血泪坠入时间长河。

    ——阿父!

    “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