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又没人了。

    她摸索着下床穿鞋,心想宗肇肯定有给她回信,说答应给她默写试题或者记不清试题的话,然而等她朝书桌前望去——

    本该空荡荡的大书桌前,坐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男人身体坐得笔直,他只穿着最简单的便服,身上却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此刻正专心写字,提笔的手不断动着。

    “啊……”

    意料之外的,徐婉没想到能看见他。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她已经有三天没见到这张面孔,一时有些诧异地叫了出来。

    宗肇头都没抬,一边写一边说:“去洗漱用饭吧,我快默完了。”

    “哦,哦。”徐婉听指挥,赶紧转身去洗漱更衣。

    老天,她早就习惯了宗肇不会在房里,所以刚刚只穿着寝衣、拖着鞋子就下床了,幸好宗肇没抬头。

    徐婉拾起她的偶像包袱,赶紧去洗漱更衣。

    等收拾好一切,翠枝让人把早饭送进外间的小圆桌上,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宗肇还在里面为她忙碌着,徐婉也不好意思自己坐下就吃,她走到书桌前看了一眼进度,已经默写到了诗赋。

    诗赋考很多项,有默写、有翻译,也有创作,创作的只需要记一些大题就好,其他的默写多且杂,没有顶好的记忆,是默不出来的。

    更何况,宗肇参加秋闱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不知怎的,徐婉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画像,十四岁的少年宗肇,坐在贡院里的考桌前,一丝不苟地答着试题。

    真不愧是破了科举最小年龄记录的天才少年。

    徐婉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宗肇,先用饭吧,不着急写。”

    宗肇写字的笔一顿,眼神看不出情绪。

    他嗯了声道:“我这就过去。”

    说着他把那句诗的后半句补完,这才将笔放下,用镇尺将纸张压好。

    小圆桌前。

    徐婉跟宗肇首次一起用早饭,宗肇将食不言贯彻得很到底,话少得可怕,让习惯了天天听小魔王叨叨的她,实在不适应。

    她主动问道:“你写完试题,还要出去吗?”

    “嗯。”宗肇回着。

    “……”

    空气又陷入了沉默。

    徐婉心说,果然哦嗯是聊天杀手,一个字就能冷场。

    她没管那么多,决定专心吃饭,反正宗肇也不常在家,要不是今天要帮她默题,这会儿应该也早就出门了。

    好忙啊,他一个大将军到底在忙什么?罗惊风还有空来气气小魔王呢……宗肇好像都还没重点班看过孩子们。

    徐婉心里想了一大堆,嘴上一句话也没说,免得她问一句,宗肇再嗯一句,她还是把精力留着跟小魔王瞎扯去吧。

    哪知,宗肇突然又出声了:“我最近在查严相的案子,可能会借文修出去。”

    “啊?”专心干饭的徐婉,诧异道,“严相的案子?十二年前的那场贪污案?”

    就是那场著名的贪污案,以严相贪污一千两为始,严相被罢免官职,自己气绝身亡,家人们也因为躲避敌家,而沦落到贫民窟,死的死,伤的伤。

    而文修,就是在那时候被怀上的。

    宗肇低垂着眸子,低声说:“他们是宗焰的姻亲,如果我不去管,就没人会管了。”

    徐婉点头道:“应该的,那你先忙吧,需要叫文修就叫他,我跟他说一声。哦对了,薇红知道的应该比他多,你要是不方便问她,我可以帮你问。”

    “文修知道的更多。”宗肇说。

    “啊?”徐婉又一次发出了疑惑。

    宗肇告诉她:“严相家里还有一些女眷,一直在贫民窟里居住,她们为了不影响文修母子,不让他们说出自己的存在。而文修在两年前,偷偷将她们接出来,安置在了城郊一处宅子里。”

    徐婉惊了,她站起身道:“还有这回事?我完全不知道啊,文修他,他瞒着我们办这么大个事?”

    宗肇继续告诉她:“锦澄也知道。”

    徐婉扭曲了。

    她用力捏着筷子,笑得像个老巫婆:“这两个混小子,可真能藏得住事啊……”

    前年……

    就是她刚入府的那一年,两个崽子从不熟变成好兄弟,一起读书,一起攒银子……

    徐婉脑海中的警铃突然响了起来。

    她记得文修身份刚刚被老夫人确定后,锦澄突然跑来跟她说想要一千两的奖励,她就说他穷得好好的,想要一千两干什么?

    小魔王从她这要钱失败后,还提出要她给文修每个月涨十两银子的月钱,铁了心要跟他哥一起攒银子。

    两个不愁吃不愁喝的小少爷,突然要攒银子干什么,这结果不言而喻。

    原来,他们是偷偷攒钱去养文修的家人了。

    “好啊……好啊,锦澄可真能藏,连我都瞒得死死的。”徐婉这饭是吃不下去,她站起身就风风火火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