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玄霁川在白茫茫的雾中狂奔。

    迷雾之中,仿佛有什么令人恐惧的存在,一直在追杀他。

    他能清晰的分出梦境与现实,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梦靥。

    此刻的陆以珍,正蹲在院子里,双手捧着个大炉子。

    炉子上布满繁复的梵文,瞧着颇有几分来历。

    陆以珍双腿盼着,指挥着谢玉舟将杀好的鸡塞进炉子。

    “再放点菌菇……”陆以珍害怕弄脏手,便指挥谢玉舟动手。

    “这个炉子烧饭特别好吃,有种异样的香气。”

    陆以珍让麦丰点火,在院子中央架起一个小火堆。

    “每天吃干粮,都给我饿瘦了……”陆以珍摸着胖乎乎的肚子,一脸哀怨。

    谢玉舟瞥了她的肚子,没说话。

    没一会儿,便将铁炉子架在火上,空气中很快飘散着浓郁的肉香。

    谢玉舟眼睛亮的灼人:“真的有股异香,你这锅子哪里买的?煮肉真香……”

    陆以珍小心的用勺子在锅里搅动。

    “你要?这个炉子送你了。”

    谢玉舟喜得眉开眼笑:“谢谢,谢谢珍儿!!以后炖肉我和你分享……”

    半个时辰后,几人捧着小碗喝的满脸惬意。

    陆以珍寻到灵谷灵米,百姓暂时能渡过危机,她也有心思研究吃吃喝喝了。

    前段时日天灾不断,流民颠沛流离,陆以珍也没心思吃喝。

    “唔,这炉子你用的时候尽量避着点人。”陆以珍吃干抹净擦了擦嘴,随意嘱咐道。

    谢玉舟吃的脑袋都没抬。

    “为什么?”

    “这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炼丹炉,叫他看见,恐怕会有些不妥。”小姑娘打了个哈欠,摇摇摆摆就回房歇息。

    谢玉舟吸溜汤汁的声音霎时一顿。

    艰难的从碗边抬起头:“你……你想要我的命!!”

    说完,一脚将八卦炉踢开。

    “别给我别给我,释空至今在上边被套麻袋呢。”

    麦丰笑的东倒西歪,将八卦炉洗干净才还给陆以珍。

    阿梧如今已怀孕六个月,肚子已经鼓起来,面上萦绕着几分母性的光芒,瞧着极其温柔。

    她轻轻抚着肚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灵谷分作四份,明日清点出来,各国都尽快栽种吧。”

    “南国粮库充足,暂时不需要赈灾。灵米就留给北昭和东凌百姓吧。”至于西越,那边有圣女,情况扔在可控范围内。

    追风将一切分配妥当,驿馆才安静下来。

    陆以珍躺在床上,睡眼朦胧之际,仿佛又回到无妄山时的生活。

    “师父师父……可否教一教弟子第三式?”陆以珍睁开眼,便见宗白正恭恭敬敬的看着自己,少年虽年轻,但颇为稳重,一直是师弟师妹们的表率。

    “好。”一身绿色长裙的陆以珍浅浅应道。

    随意从院内折下一根青竹,身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在院中翻飞。手中青竹仿佛一柄力气,传来一阵阵破空声。

    “可记住了?”她粲然一笑,宗白当即重重点头。

    “谢师父指点。”宗白练剑时心无旁骛,毫不分心。

    “修行一途必须心无旁骛不可有任何杂念,否则,仙途漫漫,便会迷失在半路。”

    “切忌不可似玄玉一般……竟被困在问心石上。”陆以珍叹息了一声。

    “问他心魔为何,却又不肯透露半分。我竟不知如何助他……”

    剑宗每隔十年便会问心,她从未想过,玄玉问心石碎裂,生出心魔。

    宗白也顿了顿:“玄玉师弟上山时已经成年,他所求……或许与我们不同。”

    他一直觉得,玄玉师弟是不一样的。

    他看向师傅的眼神,不一样。

    陆以珍坐在摇椅上,晃了晃。

    “玄玉师弟来自哪里?”宗白问。

    “我在外游历时,遇到神界剿灭魔界。那时魔界与灵界交汇处的村庄被摧毁,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魔界溃败,被神界收复,无暇顾忌凡人。我便将他带回山上,只等恢复后送下山。”

    “他在山上已经没有亲人,见他又有心修行,虽入门晚,但刻苦有悟性,便收在门中。”

    宗白疑惑道:“难道他的心魔是报仇?”

    陆以珍摇头,眉头紧锁。

    “若明日再次问心,他依旧过不了这一关,恐怕要被逐出山门了。”宗白隐隐露出焦急神色。

    陆以珍站起身:“我去看看。”

    玄玉性格孤僻,洞府也选在僻静处。

    陆以珍过来时,他正盘腿坐在玉床上,似乎在发愣。

    禁制打开时,他便感应到陆以珍的气息。

    “珍儿……”他平静无波的眸子仿佛瞬间活过来,眼里流淌着笑意。

    “叫我师父。待掌门听到,又要斥责你了。”陆以珍板着小脸,一副严肃的派头。

    在弟子面前,她素来爱装作威严模样。

    比如弟子们刚上山时,重口腹之欲,她便以身作则。

    带着弟子吃了一个月的辟谷丹。

    最后,弟子成功辟谷。

    她馋的夜夜做噩梦,最后忍不住,躲在洞府烤鸡吃。一边吃一边泪流满面,嘀咕着养孩子真难。

    她一个懒懒散散的人,连掌门都不想当,如今为了养孩子,还要刻意营造出严以律己的模样。

    难……真难。

    “你整日在我眼前晃荡,我竟不知你何时生出心魔。”

    “可是为灭门之事?”

    “当初魔界覆灭全村,神界已经将魔界收复。魔尊当场被击杀,也算为你全家报了仇。”

    “何苦再执着于过去。”

    “不如,我带你回家乡看看?”陆以珍看着他。

    玄玉眼神灼灼的看着她,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好。”

    “你上山已经十几年,花费了比旁人更多的努力才入门,玄玉,你要好好珍惜才是。”玄玉可以说是整个剑宗入门最晚的弟子。

    他的身子,也不知怎么回事。

    宗白颇有天赋,三日灵气入体。

    其余弟子或早或晚,有的七天,有的一个月。

    剑宗没什么天赋的外门弟子,至多也就三个月,也能引得灵气入体。

    但玄玉不同,他的身子就像灵气抗拒一般。整整半年,他都不曾引气成功。

    天不见亮就在挥剑,起的比剑宗所有弟子都早。

    下山时,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