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朗蹲下身子,温热干燥的大掌落在小姑娘的头上。

    “应该是末将要谢谢小姐才对…”

    “若不是您引开追兵,让王府亲兵及时带我家小子回来医治,恐怕他现在就要烧成傻子了!”

    男人声音雄厚,或许是因为担忧儿子,连夜未合眼,声音有些嘶哑。

    霍朗的手拍拍她,说道:“安安小姐已经很厉害了。”

    明明是最小的那个,明明她才是最需要被人保护的那个…

    姜安眨巴着有些干涩的眸子,乖乖巧巧低垂着脑袋瓜,任由那大手在脑袋上来回揉搓。

    谢云山:“这次小爷承认,你确实很厉害。”

    哟吼~傲娇的谢小将军也会夸人了?

    姜安眼神怀疑,明晃晃的写着: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谢云山怎么看不懂。

    他白她一眼,说道:“胡晏这次没来,就是带着老幺回去主营祭拜轻骑甲八营的兄弟…”

    “你给他们报了仇。”

    还有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

    提起这事来,姜安蹙眉。

    “温则玉的尸体还没有找到。”

    “东离安插到南地的细作肯定不止他自己,若是还活着说不定还能盘问出点什么来…”

    而且说到底,他奉的还是东离长公主的命。

    冤有头,债有主!

    她废了温则玉这枚棋,不代表就此放过幕后主使。

    “这件事你不用再操心了…”

    姜寂臣拉着她坐好,将桌案上早就准备好的点心推近了些。

    老父亲用湿透的帕子轻轻擦拭着闺女的爪子。

    “本王已经吩咐各州府的暗卫留意,峻州边关这边也加紧巡防。”

    不管这人是想在南商流窜,还是回到东离,镇国王府总会发现踪迹。

    “先说说看,你同孟不让在岐城境内都干什么了?”

    顶着几道审视的目光,小姑娘震惊,“消息传得这么快嘛?”

    谢云山:“消息没听见,爆炸声倒是听见了。”

    他手指了指帐外,“小爷在这儿都能瞧见远处的浓烟滚滚。”

    足以见得,小祖宗这次搞出来多大的动静!

    “嘿嘿…”姜安尴尬笑笑。

    “这就说来话长了~”

    姜寂臣瞥她一眼,“那就长话短说。”

    “哦…”

    小姑娘蔫巴下来,撅着嘴巴。

    “这事应该从岐城岭北闹鬼说起!”

    谢云山:?

    “闹鬼?”

    “岭北有皇陵我倒是知道…”

    可谁敢说皇陵闹鬼啊,这不是找死嘛!

    霍朗思虑片刻,“岭北不止有皇陵,还有当年始祖皇帝立国之前最后一次大战的古战场。”

    “好像离着皇陵不远。”

    “没错!”

    小姑娘一拍手掌,吓谢云山一激灵。

    “这次我们被追兵追赶,一时没顾方向,就是去的岭北!”

    在古战场边缘,她带人引开追兵,一路向深山而去…

    说到这儿,姜安‘嘁’了一声,胖脸傲娇,“不是安安说啊…那些追兵也太蠢了些。”

    “特别是带头的将军!”

    小姑娘举起白嫩嫩的爪子,“我一拳就打死了!”

    瞧着她表情生动,谢云山一乐,赶紧附和道:“对,你最厉害,天下第一厉害!”

    姜寂臣也是嘴角带笑,很认真听着小姑娘描述,时不时还投喂块吃食。

    “然后呢?”他问道。

    “然后嘛~”

    “我们躲在草丛里就听他们说什么回营地…”

    “再之后我就尾随这些追兵到了一处很隐蔽的军营。”

    岭北的深山里藏了私兵。

    姜寂臣神情骤然一冷,就连谢云山都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坐直了身体。

    姜安:“我看过他们身上的甲胄,与沛州黑市铁矿里藏着的一样,上面都刻着一只霸上。”

    谢云山:“姜亦舟的私兵?!”

    他神情紧绷,“有多少人?装备如何?”

    他问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会儿…”

    只见谢小将军手指着某只心虚的姜饼子,“你带人混进军营了?”

    小姑娘梗着脖子,“昂!”

    只见她摸出两块一模一样的玄铁令牌,“安安有令牌,当然要混进去看看。”

    姜寂臣眯起狭长的眸子,骨节分明的大掌拎起闺女的耳朵来。

    他声音凶巴巴的,“本王记得,你这儿就一块令牌吧!”

    “诶?…诶?”

    姜安不敢再得瑟,老老实实开始交代自己是怎么胆大包天混进去的。

    至于谢云山问的‘营中多少人,装备几许’嘛~

    “整个军营记录在册的一共八万七千三百二十七人,战马八千,甲胄…”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霍朗懵了。

    小姑娘呲牙一乐,“我看了军中登记账册~”

    她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过是几串数目而已,洒洒水啦~

    “军中登记账册你又是怎么看见的?”这下轮到谢云山懵了。

    还开口说话却好几次都没插上嘴的王爷一人一个冷眼丢过去。

    烦死了!

    说到这儿嘛~

    姜安接着呲牙乐,“因为我住在营地主将的营帐。”

    这些东西都在主帐的桌案上正大光明摆着,可不是她非要看嗷!

    老父亲闭了闭眼,顿觉头更疼了。

    霍朗和谢云山嘴角抽搐,张嘴想问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算了吧…

    不合理又怎么了,谁让她是姜安呢。

    谢云山自暴自弃瘫在椅子上,“你接着说,甲胄多少?”

    “其实剩下的也不用记了…”

    毕竟现下军营中除了人和马还活着,剩下的都已经被她送上天了。

    为什么不用说了,答案非常明显。

    姜寂臣低头看着自家闺女,“你把军备炸了?”

    不然如何解释那声巨响。

    “昂~”

    “不过粮草被孟不让运回来了。”

    瞧瞧!

    瞧瞧这小祖宗理直气壮的样子!

    谢云山揉了揉脸,“你知不知道岭北还有皇陵!皇陵!!”

    山火一旦蔓延,她家祖坟就真的要没了!

    这小丫头,一共没几斤肉,全长那胆子上了!

    简直无法无天!

    姜安瞪眼,也上来了脾气,“你凶什么凶!”

    “山都塌了,山中还有那么多私兵,哪有那么容易起山火。”

    走的时候她都看过了,压根就没烧着什么,就是…

    小姑娘声音骤然一小,“呃…就是冒了点烟~”

    那叫点儿?

    估计你家老祖宗在坟里都得被呛醒吧。

    谢云山心中暗自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