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像是已经想到她爹瞧见这幅画时的光景,笑得眉眼弯弯。
“我看看…”
霍长明也从院中跑过来看热闹,三人围在这幅画前,脸上满是自在笑意。
落日金黄的余晖中,小院充斥着再寻常不过的温馨…
“聊什么呢,这般开心。”
李星桑自院外走来,“前厅的饭早就备好了,也不见你们过去。”
他走近了些,调侃道:“背着我说什么开心的事呢?”
“星桑,你来的正好!”
霍长明眼睛一亮,赶紧扯着他过来,“你快看善渊画的,这画像是活了一般!”
画上少女身上宫装华贵,只是她好像不太适应长长的裙尾,一不小心被绊倒…
画上记录下的就是少女一脸惊慌的被侍女扶住。
李星桑眼中有惊艳,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善渊的画工倒是越来越精妙了!”
“……”
四人在院中胡闹了一阵,这才结伴向前厅而去。
隔日,一辆马车和三匹良驹早早候在府门口。
霍长明换上一身新衣,瞧着门外的马,有些不解。
“不是诗会吗…”
请善渊和星桑他能理解,叫他去干嘛?
而且…
“怎么公主还来给送了新衣裳?”
“这你就不懂了吧…”
李星桑手中折扇轻晃,眼底精芒一闪而过。
恍然间,霍长明还以为是瞧见了胡叔呢~
“说是诗会,可不过是为了稳京都学子文人的心…”
这些人中,只有两派,一是世家子弟,二是寒门。
宋慎为首,那三位是世家子弟;当然就还需要寒门中出挑的几位在这次诗会中能以不逊于世家子弟成绩被世人所记住。
此为…两相制衡。
制衡之下,才是长久之相!
这就是为什么南商公主要他们陪同安安一起出席诗会的原因。
长了寒门气焰,京中世家大族自然是不喜的;若是挑了寻常人家的学子出风头,恐怕诗会之后就会从京都消失…
他们三个背后是姜安…是镇国王府,自然不需要担心这一点。
霍长明挠头,眼神睿智。
“反正…我得去是吧!”
他只要明白这点就行了~
思及此,霍长明一脸坚定的朝马匹走去。
星桑说了,他得去。
那他就去!
原地,李星桑用扇子敲了敲脑门。
早知道他就不和这憨子解释这么多了,浪费口水!
“行了…”后面走出来的祁善渊拍拍好友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怎么还不出发呢?”
姜安走出来,两只手托着脑袋。
她脸上仅剩的那点婴儿肥被手掌挤着,小嘴嘟着,一脸的可爱。
这一幕的姜安像极了小时候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捏捏她脸上的软肉。
“怎么一直托着头,不舒服?”
李星桑拿开小姑娘的爪子,换上自己的手,生怕这小祖宗累到一点。
一听有人问起,小姑娘眉眼耷拉着,好不可怜的模样,“太沉了!”
像是在脑袋上顶了块石头!
那些个夫人小姐是怎么忍得了的啊!
“是不是簪子太多了?”
祁善渊看向酿酿,“能拿下去几个吗?”
“没事没事!”
姜安伸手制止了准备上前的酿酿,爪子摸了摸用簪子固定好的发髻。
“虽然沉,但是它好看啊!”
再怎么说她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瞧见自己漂漂亮亮的模样自然是欢喜的紧。
“嘿嘿~”
瞧着她傻笑的模样,大家也就只能宠着。
“诶,那是县主?”
来接人的江凌和崔怀序石化在原地。
如果现在软萌软萌的小姑娘是县主,那平日里总捏碎石子威胁他们处理公务的人是谁?
是谁?
谁!!
“诶…诶!”
崔怀序没反应,江凌满脸疑惑,看了看身侧的人。
只见崔怀序瞧着不远处正一脸娇气样子的姜安直了眼睛,就连耳尖都透着粉红色。
江凌:!
“兄弟!”
他捧着崔怀序的脸,与他面对面站着,“你冷静点!”
那可是县主!小煞神!
“可收了你那小心思吧,这祖宗是姜安!姜安!”
崔怀序扒拉开碍事的江凌,“江兄…”
“我突然觉得县主…唔!”
江凌捂了他的嘴,“别觉得!你可千万别觉得!”
“你们两个干嘛呢?”
小姑娘刚要上马车,就瞧见这两货狗狗祟祟的。
“呵…哈哈…”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会很忙碌。
江凌甩甩袖子,故作轻松,“没事~没啥事~”
诶?
小姑娘歪歪头,一脸的:你没事吧?
“安…”崔时序要往前靠,却被江凌一把抓住,硬拖着上了马。
他低声警告,“要是让北地那位知道你惦记他闺女,腿都给你打折!”
上仙坊,是京都一处别致之地。
若说皇城恢宏大气,是权利的象征,那此处便是九天仙境。
坊中亭台楼阁如云,假山奇石林立,古树成荫。绿荫花径之中有清泉流动之声,有鸟儿鸣啼,树上松鼠窜走…
移步入坊,若是没有侍者相伴左右,便是要在其中走上一天一夜也未必走的出。
“奴家见过县主…”门前,一位婀娜美人朝着下了马车的姜安巧笑嫣然。
她虚虚行了一礼,端的是柔弱无力…
姜安细细瞧了她一眼,后而展露笑颜。
她说,“你是坊主?”
此人瞧着一副弱女子的模样,可脚步却轻盈的紧。
若不是常年练舞,便是有功夫在身。
小姑娘粗粗看了一眼坊前围着的小厮打手,没一个简单的…
可京都还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美人掩唇轻笑,“县主当真是好眼力!”
话罢,她便要往小姑娘身边靠,“今日奴家亲自为您引路~”
“慢着!”
一把折扇横在坊主和姜安中间,李星桑见了一礼,“坊主前头引路就好…”
“县主不喜旁人近身。”
特别是来路不明的人。
坊主悻悻收了手,瞧了一眼县主身侧围着的少年们。
她表情揶揄瞧了一眼姜安。
姜安:?
她回头看向渊渊,低声问道:“她这是什么眼神?”
看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祁善渊眼底闪过冷意,扯着嘴角朝小姑娘露出笑来,“不用管她,你只管开心就好。”
旁的…自有别人来收拾。
定远侯夫人定下的诗会是上仙坊的东面,依着长长的边廊走,能瞧见一汪泉水,水面上荷花竞相绽放,若是雨天还有雾气升腾。
走过边廊后是一处平坦场地,地面以小巧圆润的石头铺就,就连台都是汉白玉石。请来的戏班子正在上面咿咿呀呀唱着…
“安安!”
姜安闻声抬头,看向那处。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脚下竟是一处建在水上的亭子…
亭子两侧各有小巧拱桥,过了拱桥便是曲水流觞。
遮阴的桂花树下坐着的是男子席面。
定远侯夫人这一声喊停了戏班子,席面上原本坐着的男子们也纷纷回头。
也是这时,姜安才听见流水叮叮咚咚作响的声音。
曲水流觞上游是女子席面,三座楼阁相离甚近,大声说话些都能听清。
此时楼阁的门全然大开,一位位夫人小姐相互扶持着走出来…
他们面对着姜安,躬身行礼,场面虽没有金銮殿上百官林立那般让人紧张,却也别是一般风情!
姜安一身宫装,没了往日的锋利,却不失贵气,态度谦和的也向众人还之以礼。
“诸位气,今日是定远侯夫人做东,不必计较虚礼。”
正中间的楼阁中,定远侯夫人坐在南商公主的下首,指了指小姑娘的方向,“你瞧,我就说这一身定然适合她!”
南商公主隔着距离看小姑娘的眉眼,但笑不语。
姜安素来不喜华服,如今穿上还真是像极了故人。
公子们都在阁楼下面,祁善渊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小姑娘临走前不放心的嘱咐道:“若是有人苛待,不必忍着,发作就是!”
李星桑:“我们几个可是跟着你来的…”
“他们可没这个胆色。”
瞧瞧那些公子,一眼都不敢多看小姑娘,生怕那个举动惹了这小祖宗的不快,第二天就进了刑部大牢。
虽说是这个理儿,可难保有些个没脑子的…
姜安看向霍长明,“哥,你帮我盯着些,渊渊的伤还没好利索。”
可断不能伤上加伤!
霍长明拍着胸脯保证,“这事交给我,妹妹放心!”
正好这里有水,谁要是不老实直接送他下去清醒清醒!
听了全程的江凌嘴角抽搐。
看吧,姜安还是那个姜安…
也就崔时序那个傻的被灌了迷魂汤了!
“姜安见过公主…侯夫人。”
南商公主亲热朝她招手,“快来…到本宫身边坐。”
小姑娘往上方位置走去,正巧路过一个空着的位置…
“是丞相夫人的。”
公主给她解释道:“如今丞相府上两位都病重,听说还往北地谢小将军那儿递了信。”
向北地递信?
“边关驻将不能轻易离开驻地,这丞相夫人也真是急昏了头。”公主状若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姜安明白,她这位姑姑真正要说的不是这个。
丞相夫人向北地递信,一来是告诉谢云山,他的祖父、父亲都是被她姜安害成这样的,想让他与镇国王府中间出隔阂;二来,最重要的就是…让他放他兄长回来。
家中长辈有疾,晚辈本该伺候床前,可如今丞相府两位公子都不在。
丞相夫人在利用谢云山…甚至是在用亲情做刀逼迫谢云山。
而公主得了消息后又与姜安说,无非是在提点她,让她传信镇国王府,提防着谢云山,看紧了谢怀青!
姜安垂眸,像是瞧着侍女送上来的冷菜入了神。
公主也不催她,说过这话又仔细去看不远处水亭上那处好戏…
世家大族的诗会,调香品茶,插画诵诗,亦或是聚在一起欣赏一幅难得字画,谈谈古事。
这些个夫人们聚在一起更多的是讨论京中最近的八卦事。
谁家的老爷寻了房小妾,谁家主母闹出了什么笑话…
因着大家对这诗会的真正目的心里明镜一般,所以也没生出点什么乱子来。
阁楼下面的男子席面偶有喝彩声不断,侍者抄了一首又一首的诗词送上来…
夫人们都对着公主恭维,说宋公子如何如何的惊才绝艳!
也有世家夫人、小姐看上了今日席上出了不少风头的祁善渊和有才华的
诗会进行到一半,众人酒兴正好,男席上的江凌和崔时序在下面怂恿县主也来凑个热闹,作诗一首。
定远侯夫人当即对儿子瞪了眼,“胡闹!”
打人,她见过这祖宗干了不少;作诗?
公主偏头,眸光温柔的看向姜安,“要试试吗?”
姜安从桌案上难吃的冷菜上抬头,艰难吞下嗓子眼这一口,眉梢微动,“当然可以!”
她自席面上起身,行至倚栏前。
“我作诗一首自然可以,不知彩头是什么呢?”
小姑娘眉眼精致,外面日头正好,阳光打在她脸上,像是镀上一层柔光。
崔时序耳尖泛红,说话都有点结巴,“县…县主想要什么做彩头都…都行!”
“当真?”
姜安没瞧出什么不对,只是嘴边的笑越发明显。
江凌莫名的觉得他小命休矣!
“不知两位侍郎准备何时将军饷册子统计好上交啊?”
“秋闱的巡防安排可做好准备了?”
提起永无止尽的公务,崔时序嘴角的笑瞬间垮了下去,甚至觉得自己心尖尖这个位置凉凉的~
江凌嘴角一抽,他就知道!!
只瞧着公子的背影一瞬间惨淡,来原本俊朗的面孔都覆上一层惨淡。
有小姐瞧了几眼,转头问自己的母亲,“为官都这般…可怕?”
多俊俏的公子啊…
“咳…”
夫人轻拍了自家闺女一下,“瞎说什么…”大实话。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威逼利诱),两位公子还是答应了这完全压榨似的彩头。
小姑娘的老师是老夫子,她虽不爱这些文邹邹的东西,却不代表她不精通。
毕竟夫子在世的时候,也是真罚啊!
她作诗一首,诗中没有寻常女儿家的温柔小意,却为众人勾勒出一幅壮丽山河图!
在场之人无不赞叹,便是宋慎等人也是惊了一下。
原以为她只会以最简单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不曾想…
崔时序和江凌苦笑一声,却也不得不赞一声佩服。
这世上究竟是有什么是她姜安不会的?
一场诗会,让他们在这京都初露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