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贾环的迎任务终于结束。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跟失去半条命差不多。
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片刻停留。
行色匆忙地回到梨香院,整个人径直地倒在了床上。
现在的他只想好好的休息,要是能够就这样睡上一觉,那就更完美了。
谁知道刚刚产生这样的想法,贾蓉和贾琏两人就闯了进来。
见到他躺在床上,两个人当即二话不说,一人拉着贾环一边的手。
就这样,硬生生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贾蓉打趣道:“哎哟,我的三叔啊,你怎么能躲在这里偷闲?”
“今儿可是你的解元喜酒,你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呢!”
“快起来,快起来,人都在等着跟你敬酒呢!”
贾环心中暗自嘀咕,想不到操办宴会这般繁琐,这般地累。
竟比寒窗苦读、上阵科考时更为耗人心神,直让他感到疲惫不堪。
与此同时,心中暗暗琢磨着,往后再有相同事宜,一定要思谋良策,力求简约。
心里这般想着,眼下却也无可奈何。
只得强行撑起精神,随贾琏、贾蓉二人,穿梭于席间,执壶敬酒。
等回到主桌上,贾环已是力尽神疲,连言语都觉得多余,只想着静默养神。
谁知道,即使是坐了下来,敬酒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犹如过江之鲫,全然不顾他的疲惫。
席上众人欢声笑语,祝贺声、恭维声依旧此起彼伏,显得其乐融融、热闹非凡。
贾环抬眼间,竟见贾雨村与自己同席而坐,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冷笑。
实在是没有想到,贾府中的人竟对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贾雨村如此看重。
尤见贾珍与贾雨村言谈甚欢,笑语连连,似有无限喜悦。
就连素来无话的贾赦,也参与其中,共话笑谈。
贾环心中暗讽:“聊吧,聊吧,聊多一些,只怕届时被人卖了,还兀自不知,甚至还在那儿笑着帮人数钱呢。”
贾雨村典型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徒。
这样的人,竟能受到贾府如此招待,简直让贾环感到不可思议!
再说荣禧堂内,贾母端坐正位,面容慈祥,满面春光。
王夫人坐于一侧,仪态温婉,只是脸上的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牵强。
直到此刻,宴席已然开始,可她的心里依旧无法接受贾环中了解元的事实。
奈何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有丝毫质疑。
赵姨娘身姿规矩,安安静静地立于王夫人身后,随时准备服侍王夫人。
其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早已经风起云涌,如同江河奔腾,难以平息。
此时她心中的喜悦,已经不能够用词语来形容。
她的儿子,成了解元老爷。
而这场宴席,正是为他的儿子举办。
此等无上荣耀,无异于天降甘霖,滋润着她心田的每一寸。
但她在心中极力克制。
贾环事先有交代,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低调,不可张扬。
故此,赵姨娘只得将满腔欢喜,紧紧锁于心底,强作镇定示人。
只是这憋笑的模样,甚是怪异显眼。
贾母目光平和,不经意间掠过赵姨娘,见其别笑状况,心中不觉生出几分笑意。
“坐下吧!今日环儿解元大喜,你也付出了一定功劳,也是时候该享些福泽。”贾母言辞间,满是宽厚与体恤。
没有办法,谁让赵姨娘是贾环的生母呢?
而且贾环也没有给王夫人带,间接说明赵姨娘带出来了一个解元。
哪怕大家都知道,贾环的成功与赵姨娘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人家单是生了贾环,就是大功劳一件,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即使是贾母,也不得不给贾环面子。
母凭子贵,说得就是这个时候。
赵姨娘闻此,心中猛地一颤,连忙躬身回道:“奴婢不敢,奴婢站着便好。”
其声虽微,但却满含谦卑与谨慎。
似乎害怕自己一举一动,会给贾环带来不好的影响,同时也怕影响了喜庆的气氛。
读书人最为珍视的莫过于颜面。
而对于赵姨娘而言,贾环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全部。
因此,她绝不能成为贾环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贾母轻轻点头,对赵姨娘的回答显然颇为满意。
先前的话语,其实暗含试探之意。
贾母心中盘算,想要探明贾环中举之后,赵姨娘是否会因此而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如今看来,她可以安心了,至少赵姨娘并未因一时的荣耀而忘却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正因为赵姨娘如此守规矩、知进退,贾母这才下定决心,语气坚定地说道:“有何不敢?以后就都坐着吧!”
然而,赵姨娘依旧显得有些战战兢兢,欲坐还休,局促不安之态溢于言表。
她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眼神闪烁不定,四周环顾,却没有让她安心的东西。
在贾母的再三示意下,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忐忑不安地坐了下去。
坐下的一刻,身体微微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怪异与不协调。
即便如此,在场之人却无人敢发笑,有的是无尽羡慕与感慨。
贾母见状,将目光转向王夫人,语气平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道:“她这些年也确是辛劳,你院中丫鬟众多,往后便不必再让她服侍了,也是时候让她享享清福。”
王夫人一听此言,握住筷子的手微微一颤,险些失手滑落。
面色随之一僵,如同冬日里突遇寒风,陡然阴沉下来。
这时候,王夫人的脸色,像足了吞下一坨翔的模样。
但是碍于场合,又不得不装模作样、强颜欢笑。
没有办法,王夫人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只是这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王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顺着贾母的话道:“老太太说得极是,我其实早有此意,正欲待宴会结束后向您请示,没想到竟让老太太先开了口,倒是显得我疏忽了。”
贾母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世情的光芒,却也未戳穿王夫人的谎言,只是淡淡说道:“嗯,你能有此心思,自是最好不过。此事便如此定了吧!”
赵姨娘听到这话,心中大喜,激动得连忙站起身,向着贾母连连感谢道:“奴婢多谢老太太恩典,奴婢多谢老太太恩典!”说着,便要行大礼。
贾母笑得愈发和煦,摆手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咱们也开始用膳吧!”
言罢,众人皆随之附和,气氛一时间又变得融洽起来。
王夫人强作欢颜,实际心中早已如翻江倒海,暗自难受。
本就心情郁郁,此刻因与赵姨娘同桌而坐,更是如同嚼蜡,心情直接沉到了谷底。
奈何当着贾母的面,她是有怒不敢言,只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闷着头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几杯酒下肚,王夫人方才借着酒意,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贾母,言辞恳切道:“母亲,我心中有一事,想与您商议。过些日子,我想给宝玉纳个监,好让他能到国子监安心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