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轻坐床边,手中微拍宝玉的后背,动作宛如春风拂柳,柔情似水。
她欲以此柔情,来抚慰宝玉心中的波澜与忧伤。
贾宝玉忽觉背后传来一阵温暖,突如其来的触感令他本能地欲要挥手挣脱。
“二爷,是我。”袭人般的细语轻轻响起。
话语中,充满了对宝玉疼爱的温柔。
每一个字如同轻柔的羽毛,轻轻拂过贾宝玉的心头,带给他暖心的安慰。
听到这话,宝玉的手顿时凝滞,欲要挥出的动作也随之消散在无形之中。
然而,他依旧埋头,不言不语,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匿于这沉默之中。
袭人见状,心中已然明了。
她轻启朱唇,再次柔声劝慰:“我已遣散了其他人,此刻屋内唯我一人。二爷若是觉得心中苦闷,不妨倾诉于我,或许说出来,便能如释重负,心宽体舒。”
贾宝玉仍旧默然不语,然其身形微微颤动,似那风中柳枝,摇曳生姿。
呼吸之声,渐渐加粗,如秋夜雨落,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哀伤。
寂静的闺阁中,袭人心如明镜,一丝一毫的变动皆难逃其法眼。
沉重的呼吸声中,袭人捕捉到了一缕细细的啜泣之声。
袭人轻叹一声,随后依偎在宝玉身旁,伸出纤细的玉手,轻轻地抚摸着宝玉的背部,她的手似乎有一种魔力,温柔而有力,抚慰着宝玉受伤的心。
“我知你心中苦闷,然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学会接受。”袭人柔声劝慰道。
“花姐姐,我心中犹如被巨石所压,郁闷难解。”贾宝玉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满是不甘与委屈,“他贾环,不过是庶出之子,有何资格去参与科考?而且还能一举中第,甚至摘得案首的殊荣,这叫我情何以堪?”
贾宝玉心中之愤,实乃情理之中。
家族之中,长兄贾珠才华横溢,不到弱冠之年便已是秀才,声名远播。
然而,天妒英才,贾珠英年早逝,这也让他没了负担。
岂料贾环这庶出之子,竟也开始崭露头角。
年仅十三岁中得秀才,更是摘得案首之名,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此刻的贾宝玉,心中五味杂陈,无以言说,对贾环充满了怨恨与妒忌。
袭人思量再三,终于忍不住轻声发问道:“我知你素来对科考之事不爱,但见你因三爷中得秀才而闷闷不乐,我心里有一言想问,你何不也奋发图强,下场试上一试?以你的聪慧与才情,又怎会输于他人?”
贾宝玉闻言,一时语塞,嘴唇微动,却寻不出合适的回答。
沉默半晌,他忽地掀开了被子,怒气冲冲地反驳道:“哼!我若去追逐那功名利禄,岂不是成了那等禄蠹之辈?”
“花姐姐此话,岂不是让我与那些俗人同流合污?这与要了我的命有何异?”
袭人听闻此言,不禁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她深知宝玉对科考之事无半分兴趣,纵然她心中对此抱有些许期待与失落,也终究无法强求。
她轻叹一声,柔声道:“既如此,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自怨自艾呢?”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志向与追求,你又何必因他人之成就而自扰心神?”
此话一出,贾宝玉再次沉默。
其实他也不想如此,可每当听到贾环中榜的消息传来,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至于哪里不舒服,他说不上来,也不想知道。
袭人虽然理解他心中的难受,但还是继续劝道:“现下你已得知三爷中得秀才的喜讯,作为三爷的兄长,理应前往西厢房道一声祝贺,此乃礼数所在。想必此时府中各处的爷们都已前去道贺,若唯独你缺席,岂不是又要落人口舌,被讥为不知礼数、不顾兄弟情谊?又或是妒忌三爷的成就?”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宝玉的关心和劝诫,希望他能够放下心中的抵触,去履行作为兄长的责任,哪怕只是走过形式,也好过缺席。
谁知贾宝玉一听此言,顿时勃然大怒,犹如被点燃的爆竹般炸开了锅。
但见他猛地掀开被子,用力往地上一扔。
接着站起身来,双眼通红,愤怒地瞪视着面前的袭人。
“此刻你竟然要我去看三爷?”
“我为何要去?”
“难道要我去欣赏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吗?”
“你究竟是谁的丫鬟,怎的心意竟如此偏移?”
“难道因为他中了秀才,你就想着趋炎附势,去巴结他不成?”
“你若是喜欢秀才,尽管去跟他便是,现在还待着我这里做什么?”
贾宝玉的声音在屋内回荡,语气中充满了对袭人强烈的不满和愤怒。
袭人站在那里,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面带震惊,紧接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脸色苍白如冬日里凋零的梨花,眼神中满是委屈与不解,还有一层深深地失望在眼眶里酝酿、流转,直至悄然落下。
她绝望的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沾了露珠的荷叶,微微颤抖,似是在诉说无言的冤屈。双手紧握成拳,指尖微微发白,明显在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情绪波动。
痛。
痛彻心扉。
陌生窒息感缭绕在她心尖,让她有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袭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好心提醒,到头来却换来了这种结果。
她强撑着柔弱的身体站起,闭上眼睛仰起头,想以此来止住滑落的泪水,可无论她怎么做,滚烫的泪还是落了下来。
“既然你不喜我,那我走便是。”
袭人说罢,捂着泪水扭头就走。
贾宝玉丝毫没有意识到的错误,看见袭人委屈落泪他也不道歉、关心,反而用力跺着床板怒吼道,“你走,走了就不要回来!”
袭人原本还有所不舍,因此还故意放缓脚步,就是想给贾宝玉道歉的机会,然而等来的不是道歉,而是贾宝玉的驱赶。
这一刻,她再无犹豫,痛彻心扉地离开了怡红院。
丫鬟们见状,纷纷上前安慰劝说。
谁知这时候,贾宝玉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让她滚,我不要再见到她。”
众多丫鬟们闻言,也不敢在阻拦。
每个人神色各异,心里皆是五味杂陈。
她们对贾宝玉做法非常不忿,更多则是替袭人感到不值,心疼袭人。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袭人委屈离去。
袭人慌不择路,拼命的逃离,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