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族的祠堂庄严肃穆地矗立在领地中央,巨大的石门上刻满了闪烁着微光的复杂符文。墙壁由巨大的黑色石块堆砌而成,外表上虽然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却依旧坚实无比。屋顶是用一种特殊的兽骨搭建,兽骨交错纵横,构成独特的形状,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当宏慧随着涂山黎睿来到祠堂正前方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就这么呆呆的仰视着这栋古老的建筑,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小光头?”涂山黎睿察觉宏慧状态不太对劲,转身问道。
“没……没什么……”回过神来的宏慧赶忙跟了上去,却仍心有余悸“兴许是我想错了……”
两人沿着阴暗的通道向祠堂深处走去,周围摆放着半妖族先辈们的牌位,烛光摇曳,投下诡异的影子。越往下走,那种压迫感就越强,宏慧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一种不安在心底蔓延。
“我不知道人类那边是什么规矩,但在半妖族,只要是为族群做出过卓越贡献的,死后皆可在祠堂留下灵位……”涂山黎睿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为宏慧介绍道“你左手边那位叫兰子昂,爹爹的首席军师,打天下时做出了不少贡献,一统后,也助爹爹除掉了不少开国老将。”
宏慧看向那灵位,烛光映照下,“兰子昂”三个字透着丝丝寒意,使他不禁打了个哆嗦,问道:“为什么要除掉开国老将?”
涂山黎睿微微皱眉,低声道:“居功自大,又不愿卸甲,半妖族就是这样,即使有再大的功劳,威胁到统治,也不会有好下场。”
宏慧听了,心中一阵唏嘘,在人类世界,虽也有类似之事,但此刻亲耳听到半妖族如此残酷的做法,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旁边那个,叫霍烨,是最早跟着爹爹的那批人,天纵奇才,横空出世,基本上人见人爱。”涂山黎睿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可惜后来喝醉了耍酒疯,在大殿之下说了些糊涂的话,也连累了跟他关系较好的离知戒,也就是最左边的那个,一起被砍了。”
继续往前走,周围的压迫感愈发强烈,宏慧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有些喘不过气。
“再往前,是我娘亲的灵位。”涂山黎睿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带着一丝忧伤。
宏慧看向前方,一个精美的灵位出现在眼前,周围环绕着淡淡的光芒,与其他灵位相比,多了几分温馨。
“我娘亲去世得早,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但爹爹一直深爱着她,即使后来统一了半妖族,也未曾再娶。”涂山黎睿轻轻抚摸着娘亲的灵位,眼中闪着泪花。
宏慧双手合十,默默为这位未曾谋面的半妖女子祈福。
“好了,不说这些了。”涂山黎睿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对宏慧说道“还记得之前跟你说的轩辕季吗?”
宏慧点了点头:“嗯,它现在在哪?”
“就在你的脚下。”
宏慧闻言,下意识地跳开,低头看向地面,却只看到石板铺就的地面,并无异常。
“这里?”宏慧有些疑惑地看向涂山黎睿。
涂山黎睿微微点头:“没错,其实之前祠堂的位置并不是在这,因为轩辕季死在此处,才将其迁移至此,依靠诸位先烈的灵魂和常年不衰的法阵才勉强将其封印住。”
宏慧蹲下身子,轻轻触碰地面,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指尖传来,他猛地缩回手。
“它的怨念好重。”宏慧皱眉道。
“是啊,这些年,它的怨念似乎有增无减,时不时还会影响祠堂周围的气场。我本想找办法彻底消除他的怨念,但谈何容易。”涂山黎睿面露担忧。
“我……我试试吧……”宏慧从包裹里拿出超度用的法器,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但之前已经答应了涂山黎睿,哪怕是根本不能做到,也终归得试试。
宏慧将法器置于地面,盘腿坐下,口中开始念起超度经文。
随着宏慧念诵经文的节奏越来越稳,法器上渐渐泛起一层柔和的佛光。佛光试图渗透石板,去触碰轩辕季那充满怨念的灵魂。然而,不管他怎么尝试,超度仪式却都没有丝毫进展,宏慧始终无法触及到封印在地下的轩辕季的灵魂。
宏慧脸色一白,却没有停下,他加大了灵力的使用,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也随之从额头上流下。
“小光头,不行就别勉强。”涂山黎睿有些担忧地说道。
宏慧没有回应,他紧闭双眼,脑海中浮现出师父曾经教导他的画面,手中结出一个金光灿灿的法阵,佛光猛地大盛,如同一轮烈日般向地下压去。
这一次,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问:如何彻底击垮一个人?
答:只需一瞥。
当宏慧的精神力冲破重重险阻,终于触及到封印在地下的轩辕季灵魂时,却被一股如潮水般澎湃的力量反扑而来。
那一刻,宏慧只觉一只血淋淋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仅仅一眼,便让他如坠冰窖,所有的恐惧、担忧、秘密瞬间暴露无遗。
宏慧的眼泪流下来了。
轩辕季那无意识的一瞥如汹涌澎湃的巨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宏慧的精神防线,使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他试图挣扎,可那股力量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钳住他的大脑。
那一刻,他仿佛置身于太古洪荒的战场,四周是无尽的杀戮与毁灭,血河翻滚,尸骨如山。
仅仅是不到一秒的时间,宏慧便看到了一场又一场的屠杀,看到了妇女儿童绝望的哭喊,看到了被火焰吞噬的一切,看见了那个站在尸海上的人……
“啪嗒”一声,宏慧手中的念珠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小光头?小光头?宏广天!!!
在那一望无际的绝望中,涂山黎睿的呼喊声如同悬崖上的缰绳,宏慧即将分崩离析的意识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不顾一切的对其伸出了手……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宏慧整个人崩溃般地向后倒去。涂山黎睿见状,急忙上前抱住他。此时的宏慧已被吓得嚎啕大哭,他紧紧地抓住涂山黎睿的衣服,像个受惊的孩子一般,哭声在祠堂里回荡。
涂山黎睿紧紧抱着宏慧,眼中满是惊恐与心疼。她轻拍着宏慧的后背,试图安抚他那崩溃的情绪。
“没事了,小光头,没事了。”涂山黎睿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从未见过宏慧如此惊恐的模样。
然而,宏慧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哭。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刚刚经历的一切依旧在一遍又一遍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过了许久,他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抽噎,可身体的颤抖却丝毫没有停止:“好恐怖……好恐怖……”宏慧泣不成声,话语断断续续。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涂山黎睿轻声说道,她扶起宏慧,可宏慧的双腿发软,根本无法站立,涂山黎睿只能半扶半抱着他,缓缓向祠堂外走去。
一路上,宏慧的眼神始终没有聚焦,像是丢了魂一样,任由涂山黎睿带着他。
涂山黎睿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里倍感无奈,但很快便被对轩辕季厌恶所取代。
涂山靖成为族长后,前前后后处死的开国功臣没有数万,也有上千了,但只有轩辕季,活着的时候是个祸害,死了之后更是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