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眼神有些冷,认为马车里的女子就是个娇娇女,闲得无聊到天河城找乐趣。

    但船坞是他们天河百姓曾经的命根子,即使如今蒙尘了,落魄了,也不容别人玷污。

    不愿再搭理沈卉宁,青年骑着水牛要离开。

    “我相信会重开海运。”沈卉宁撩起帘子,目光沉静地看着青年。

    青年回头看向沈卉宁,“你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朝廷会重开海运?”

    黄管事笑得高深莫测,“阁下若是知道我们姑娘的身份,你自然就知道为何了。”

    青年打量马车,的确是看得出是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可再怎么尊贵,那也是女子。

    一个女子跟他谈船坞重开?

    “阁下是否水家人?你要是横水大船屯的人,那我们才能继续聊下去。”沈卉宁说。

    “请跟我来。”青年捏紧手中的绳子,深深地看了沈卉宁一眼。

    他倒要听一听,她能编出什么故事。

    沈卉宁跟着青年的水牛沿着河边往前走,经过一个完全荒废的船坞,水池里还有停着一艘满是灰尘的大船。

    即使多年没有出海,这大船除了有些旧,架构看起来并没有问题。

    青年在一处破旧的小院子停下。

    有个老妇人正在门口晒着鱼干,看到青年回来,她脸上露出笑容。

    历尽沧桑的脸庞显出病态,他伸手捂着嘴,极力克制咳嗽出声。

    “阿娘。”青年从牛背下来,急忙上前扶着老妇人。

    “大夫说您的病还没好,不能出来见风,您快回屋里。”

    老妇人说,“我好了很多,你妹妹想吃鱼粥,我拿点鱼干。”

    “你,有人?”老妇人看到后面的马车,惊讶地问儿子。

    青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马车里说话的女子已经下来了。

    刚才她在马车里面,他看得并不真切,如今才发现,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

    这么年轻的女子,居然跟他说要重开船坞。

    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相信了她的话。

    黄管事看到青年的住处,震惊不已,“姑娘,这……应该不是水家人,水家以前是天河第一大船坞,更是造船世家,就算没了船坞,也不可能落魄至此。”

    青年没有理会沈卉宁,而是将母亲扶回了屋里。

    沈卉宁打量着这个破旧的院子,没想到日后雍朝第一船坞的老板,年轻时候会有这样落魄的时候。

    “你们是谁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在西边房子的门口。

    “小姑娘,我们是你兄长的朋友。”沈卉宁含笑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睁着一双黑白纯净的眼睛看着沈卉宁,有些不敢相信哥哥会有这样贵气的朋友。

    “我叫水青青。”

    沈卉宁听到这个名字,有片刻的怔愣,心头涌起一丝兔死狐悲的伤感。

    原来眼前的小姑娘,就是以后成为白绍杰妾室的女子。

    她不知道白绍杰是用了怎样的手段,让水青青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妾室,但水青青最后是投缳自尽在白家的大门。

    死得很惨烈,但那时候白绍杰已经完全掌控船坞,就算水延则想要为妹妹报仇,他也斗不过白绍杰了。

    “我姓沈,你可以叫我姐姐。”沈卉宁笑着说。

    水青青走出门,朝着沈卉宁走过来。

    “青青!”水延则走了出来,“怎么出来了,快回屋里。”

    “哥哥,大夫说我的病好了。”水青青小声说。

    水延则:“那也不能出来吹风。”

    “没有风。”水青青噘嘴。

    沈卉宁示意半见,“去把食盒拿过来。”

    “青青,喜欢吃冰糖糕吗?”沈卉宁笑着问。

    水延则皱眉看着沈卉宁,“这位姑娘,请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沈卉宁:“我对青青一见如故,想跟她分享我喜欢的糕点,水公子,这是我与青青的事。”

    “……”水延则抿紧薄唇。

    看到妹妹眼中的渴望,水延则心头一痛。

    他是经历过水家船坞繁华富庶的时候,什么样的糕点都吃过,可妹妹出生没多久,船坞就停运了。

    父亲一病不起,族人哄抢财产,最后给他们留下毫无用处的船坞,所有的田地房产都被抢走了。

    就留下这间破院子,母亲和妹妹的身体也不太好。

    “多谢沈姐姐。”水青青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一双眼睛更加灼亮了。

    水延则没有再说出拒绝的话,只是默默地倒了两杯茶放在沈卉宁和妹妹面前。

    “青青,拿一块给你母亲。”沈卉宁含笑说。

    “嗯。”水青青腼腆一笑,“阿娘肯定会喜欢。”

    水延则面上的温柔笑意敛去,皱眉看向沈卉宁,“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我给你银子,你重开船坞,重组船队。”沈卉宁说。

    “你知道重开船坞要花多少银子,就算你是千金大小姐,这也不是你能逗趣的事。”水延则咬牙切齿地说。

    沈卉宁:“我知道,在重开船坞之前,我们可以到官府签文书契约,我出银子,你负责船坞重建,我七你三,你别嫌弃分成太少,船坞和船队需要的银子不少,你是知道的。”

    “我还需要再去找另外一位合伙人。”

    水延则攥紧拳头,“你就不怕……血本无归?你看到了,所有的船坞都荒废了,你要造船做什么,你要船队做什么?”

    “当然是等着朝廷重开海运。”沈卉宁含笑说。

    “我是个很幸运的人,想什么就会来什么,我说海运会重开,就一定会重开。”

    “船坞不是你儿戏的地方。”水延则说。

    沈卉宁:“我没把船坞当儿戏,我把所有的银子都投进来,不是为了血本无归的,你守着横水大船屯不肯卖掉,每天去看一眼曾经的浮海大船,不就是期盼着有一天它还能出海航行吗?”

    “现在就有机会了,不想试一试吗?”

    “与其将来将船屯卖给别人,不如你和我合作,这是你的机会。”

    水延则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你,还要找谁来合伙?”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沈卉宁笑着问。

    “如果亏钱了……”

    沈卉宁:“那是我的事,跟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