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时间循环”、“人变成羊”,眼前这幅画面不仅在令人震撼上毫不逊色,而且更让卢米安有种眼睛、心灵和精神遭受严重污染的感觉。
如果事前知道会目睹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会选择放弃行动。
“这TM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易斯.隆德明明还是个男人啊!
“他怀的是谁的孩子,行政官,或者,普阿利斯夫人?
“这就是神秘学世界吗?
“奥萝尔不让我接触果然是为了我好……”
一时之间,卢米安念头无序,精神混乱,恨不得直接挖掉自己的眼睛,强行遗忘掉看见的画面。
“哇!哇!哇!”
路易斯.隆德生下来的那个婴儿啼哭出声,让污秽的“产房”瞬间多了几分神圣的气息。
这是新生命降临的美好,藏在窗外的卢米安都直观地体会到了那种来自人类本源的喜悦。
当然,除此之外,那种怪异、荒诞、肮脏、不协调的感觉也愈发明显。
卢米安终于回过了神,下意识往房间内又看了一眼。
那个婴儿已被穿灰白长裙的妇人放到路易斯.隆德身旁铺着的白色丝绸上,他是個男孩,体表的血迹多过乳白色的油脂,但除了这个,没什么异常,像是个普普通通的新生儿。
卢米安又观察了两秒,发现这男婴十指弯着,指甲很长,仿佛鸟类的爪子。
刚才,他就是用这双手撕开了路易斯.隆德的肚子!
路易斯.隆德则躺在那里,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他肚子上的裂口尚未被缝合,血液不断渗透出来,隐约能见里面被压在一旁的肠子和一个奇怪的、类似鸟巢的、覆盖着肉色薄膜的事物。
那妇人将婴儿用丝绸包裹好后,取出那个鸟巢般的东西,拿起缝衣针和羊肠线,帮路易斯.隆德处理起伤口。
路易斯.隆德痛苦的呻吟中,她一边缝一边念叨:
“你这还算轻松的,我上次生四胞胎的时候,那才叫痛苦……”
卢米安脸庞肌肉微抽,只觉继眼睛、大脑、心灵、精神受到影响后,耳朵也被污染了。
他收回视线,决定赶紧离开这里。
又是轻轻一跃,卢米安跳到了来时那个窗口,翻入了房间。
他关好窗,出了门,直奔楼梯口。
躲过上来的一名男性仆人,卢米安轻手轻脚又非常快速地返回了大厅。
“你去了哪里?”
突然,一道略带磁性的柔美嗓音响在了他的耳畔。
以卢米安的“猎人”感官竟然都未提前察觉到有人就站在楼梯入口旁。
他猛地转过身体,望向那边,看见了身穿蓝色束腰长裙、头发半挽半披的普阿利斯夫人。
这夫人脸上没有了笑意,明亮的棕色眼眸清晰映着卢米安的身影。
卢米安的精神瞬间高度紧绷,于恐惧的同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就在这时,奥萝尔从侧面房间出来,望向他道:
“你去了哪里?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类似场景下,卢米安经验丰富,半真半假道:
“刚才普阿利斯夫人不是说隆德先生病了吗?
“我和他喝过几次酒,想着去探望一下,但这城堡太大了,我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
奥萝尔点了点头,叮嘱道:
“你可以直接向普阿利斯夫人提出请求,不需要瞒着我们,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是我的错,对不起。”卢米安诚恳地望向普阿利斯夫人。
看到楼上那一幕后,他对这位夫人的害怕多过了厌恶。
普阿利斯夫人终于露出了笑意,不再那么严肃:
“我替隆德感谢你的心意,但他这次生病时的状态不好,不愿意以不体面的形象出现在别人面前。”
确实不体面……卢米安默默“附和”了一句。
奥萝尔随即对普阿利斯夫人道:
“那我们上马车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卢米安悄悄盯着普阿利斯夫人,担心她找借口让自己姐弟俩多留一会儿。
那样的话就说明她可能察觉到了异常,需要确认下路易斯.隆德那里有没有问题!
虽然与姐姐会合后,卢米安觉得自己两人也不是没有和普阿利斯夫人一战之力,但这里毕竟是她的城堡,周围全是她的仆人,对“猎人”来说,属于最差的狩猎环境。
普阿利斯夫人轻轻颔首,微笑对奥萝尔道:
“期待伱从特里尔带回来的礼物,那里的流行风向总是让我向往。”
“希望能给你一个惊喜。”奥萝尔虽然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科尔杜村,但该表态的还是要表态。
普阿利斯夫人带着贴身女仆卡茜,将姐弟俩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那辆包厢式的四座马车。
留着深棕色络腮胡、体格魁梧的车夫穿着深红色的衣物和黄色长裤,戴着顶打蜡的帽子,除了没系领带,与城里的专业马车夫几乎一样。
这是行政官贝奥斯特的强制要求。
“麻烦你了。”关上车门前,奥萝尔很有礼貌地对车夫说了一声。
车夫叫做赛韦尔,有着因蒂斯共和国最常见的蓝色眼眸。
他因奥萝尔这位漂亮女士的尊重而欣喜,为到了达列日后肯定会有的小费而期待,很是热情地说道:
“女士,先生,坐好了。”
他扬起鞭子,让马匹由慢到快迈开了脚步。
马车穿过科尔杜村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虽然知道离开的道路绝对不会顺利和轻松,但卢米安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怎么了?”他隔着车厢,询问起外面的车夫。
赛韦尔说道:
“夫人昨天答应要送娜罗卡去朱纳克村,我担心去了达列日再返回来不及,想着顺路就接上她,放心,不会耽搁你们时间的。”
朱纳克村比科尔杜村更靠近达列日,先去那里确实不怎么影响奥萝尔和卢米安到达目的地的时间。
因为这是别人的马车,自身无权阻止,所以奥萝尔未提出异议。
卢米安则更在意娜罗卡这个人——上次循环里,娜罗卡突然死亡,疑似被亲属谋杀,且与本堂神甫那伙人有关。
赛韦尔下了马车,进了娜罗卡的家,然后领着这位夫人走了出来。
娜罗卡与往常不同,换了身有精致花纹的黑色长裙,戴着顶老妇人喜欢的深色软帽,稀疏而苍白的头发明显有认真梳理过。
“哟,我的小卷心菜,你这是要去哪里?”娜罗卡上了马车,看到奥萝尔,很是高兴。
她多有斑块和皱纹的脸庞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以往略显浑浊的眼睛有神了不少。
“我去特里尔参加一个作家沙龙,顺便带卢米安考察下那里的大学。”奥萝尔说着绝对意义上的真话。
她转而问道:
“娜罗卡,你是去做吗?”
虽然娜罗卡作为一名寡妇,穿黑色的衣物很正常,但这条裙子她只有节日、宴会和亡夫忌日才穿。
娜罗卡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是啊,去见一些人。”
卢米安没有说话,悄悄观察着娜罗卡,看能否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往着科尔杜村外面。
奥萝尔和娜罗卡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车外。
她始终还是担心自己姐弟俩匆匆离开会引来某些人的怀疑。
马车走着走着,卢米安突然察觉到娜罗卡的状态有了变化。
和刚才相比,这位夫人脸色苍白发青了不少,眼神也不再那么灵动,整个人完全沉默了下去,除非奥萝尔问,才会简单回答一两句。
这和卢米安在上次循环里于半夜看见的那个娜罗卡很像!
卢米安悄然拉了下奥萝尔的手。
奥萝尔迅速侧头,望向了他,用眼神表示询问。
卢米安隐蔽地指了下娜罗卡,又在姐姐的掌心画了个“叉”。
“叉”是奥萝尔批改他卷子时常用的符号,表示错误,此时卢米安用来代指娜罗卡状态不对。
奥萝尔怔了一秒,很快明白了卢米安的意思。
她收回注意力,望向娜罗卡,明显地感觉到了异常。
她随即抬起右手,捏了捏两侧太阳穴。
她浅蓝的眼眸瞬间变得更加深邃,染上了少许幽暗。
只是看了一眼,奥萝尔好看的金色眉毛就皱了起来,身体微微后仰,像是受到了某种冲击。
她闭上眼睛,略显痛苦地揉起太阳穴,仿佛有些疲惫。
重新睁开双眼后,奥萝尔侧头对卢米安道:
“到了达列日,你一定要跟紧我,无论什么情况都要紧紧跟着我。”
她说的很是严肃。
卢米安一听就懂,知道姐姐的意思是接下来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牢牢跟着她,她会处理的。
他郑重点了下头,决定等下就向姐姐坦白自己成为非凡者。
奥萝尔收回了视线,看向娜罗卡,故意问道:
“娜罗卡,你真的是去朱纳克村吗,还是说,别的什么地方?”
她担心等到马车自行停下,事情会更加无法解决,既然如此,不如提前引发,不在对方期待的环境里战斗。
娜罗卡目光有些空洞,嗓音低沉地回答道:
“不,我不是去朱纳克村。
“我要去的是,彼岸世界。”
她话音刚落,卢米安就感觉马车车窗外变得异常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