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高,但在其落下之后,人声鼎沸的走廊瞬间被按下了静止键。
在周围针刺的目光中转过身来,我胸膛中的退堂鼓越敲越响。
神河夏花和她的人际关系乃至一举一动都是学生间最顶级的谈资。
而在大家印象中,从未和神河产生交集的我被谣言缠身的校园偶像搭话了,这足以让给他们停下手边的一切审视这场好戏。
与第一次经历瞩目的我不同,神河神态自若的站在聚光灯下,完全体会不到我内心的煎熬。
“怎么了,神河同学?”
这是我和在场围观的学生的心声。
低声的说话的声音重新飘浮在走廊,但视线始终没有移开。
“我想和你商量一些事情,放学后能稍微等我一会吗?”
她意识到身边的异常,向我靠近了一些,以极低的声音吐露出后半句。
以确保除了我没人听到她说了什么。
然后,留给我一个浅浅的微笑,潇洒的离去。
留下轰然炸开的走廊和独自承受众人好奇的我。
“这谁?”
“他们什么关系,我从来没见过神河她那种表情。”
“啊啊啊,他们贴这么近说了什么?”
“喂,你快点上去抓住那个男的问个清楚。”
“为什么是我,虽然同班但完全不记得有这个人。”
已经能看到我所满足的平淡日常离我而去,我忽略四周毫不掩饰的大声议论,踩着僵硬的步子回到了我栖身的座位。
走廊发生的事情在学校小范围传播开来,只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只能用“那个男人”来指代我。
放任不管应该就会慢慢忘记吧,我自认为看透了流言的本质,自动屏蔽了关于我的种种猜测。
最后一节课我单手托腮,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我一直有在午休小睡片刻的习惯,今天翘掉睡眠时间导致我现在这副状态。
意识越飘越远,视线逐渐模糊不清,讲台上老师从嘴中吐出的好像是催眠曲,我只感觉自己的头一点一点,下一秒就会投入课桌。
从未这么困过,我有预感,如果我此刻顺从欲望,即使是放学铃声也不能打断我的睡眠。
“马上就要放学了,我来布置作业。”老师的话宛如。
这句话在我听来就是开始睡觉的号角。我迅速扑向课桌,在触到冰凉木头的瞬间,眼皮不受控制的落下,仅存的理智也灰飞烟灭。
当我醒来时,夹杂着花香的凉风从窗外扑打在脸上,耳边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放学了吗?
我活动着发麻的手臂,把望向窗外侧的视线转移回室内。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金发少女捧着书侧坐在我前桌,依靠着窗台,半个胳膊搭在我的课桌上,另一只手翻动着书页。几缕长发垂落在我未收起的书本上,蜿蜒的金色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颤动的睫毛下是追溯着故事的双眼,认真读着书的她,眼睛就像森林深处的湖泊。
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周围人对神河的事情这么狂热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神河,我也稍稍被这份美丽折服了。
“醒了?”神河察觉到我细微的动作,放下书,移动着板凳彻底面向我这边。
停留在课本上的金发顺着动作从我眼前溜走,我大呼可惜。
“我看你睡得正香,不好意思把你叫醒。”
“谢谢,最后一节课实在太困了。”我支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理智彻底离去前,我有短暂的想起与神河的约定,只是最终还是没敌过困意。
连值日生都已离去的教室,就剩我我和神河面对面坐着。
“神河,你要找我商量什么?”是什么事情让她赶在查监控前单独找我?
“虽然我们计划好了要去查监控,她皱起眉头,看面色有些为难,但你还记得我昨晚和你说的那件事吗?
昨晚?是指有人通过Line账号给她发消息的那件事吗?
“你害怕监控中查出的罪魁祸首是你熟悉的人。”
“是的。”
“如果真是你认识的某个人,你就会因此原谅他吗?”
“……”她好像被我的问题问住了,低着头认真思考。
别啊,神河你为什么会犹豫?难道是圣母吗?
良久才回答道:“不会,我不会原谅。”
“只是,我刚刚想了想,如果亚纪知道了是谁,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我可能拦不住她。”
神河说这些话时太过一本正经,我也丝毫没有怀疑她所设想的那个未来。
毕竟我还记得,凌里凛亲口告诉我,弥生亚纪是如何和那些议论神河谣言的人互殴的。
“她应该有自有分寸。”即使真的打了也算那人罪有应得。
“的确,亚纪她可是非常靠得住的,说不定我到时候也可以补两脚,作为我经历这一切的补偿。”说完,神河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真的可以笑出来吗?她眼底的落寞告诉了我答案。一想到逼得自己去自杀的人,是自己真心相待的某一个,怎么会不失望心寒。
看来还不是时候啊,把梦夏由佳这个名字和嫌疑人这件事告诉她的话,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会在顷刻间崩塌。
即使我能看出她故作坚强的外表下的不安,现在能做的只有看着她的笑脸假装一无所知。
“喂,龙一你们怎么还在教室?”怒气冲冲的女声听着耳熟。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的计划了,”凌里凛穿过过道向我快步走来,“我和亚纪都等好长时间了,发消息也不回。”
在她身后,露出了紧随其后的弥生亚纪:“夏花,你怎么回事,你看看都超过说好的时间多久了。”
黑发少女气势汹汹的样子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我慌乱的起身,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凌里凛,我——”“啊。”
没有看路的凌里凛,在马上就要来到我面前时,被横空出世的板凳狠狠的绊了一跤。
我下意识张开双臂向她奔去,速度之快好似用了一生只有一次的闪现。
“哇——”少女结结实实的扑向我,惊呼声也消失在我的怀中。
我调动全身的力气才接住了自带惯性的少女。
和昨天有意识掌控力度的凌里凛不同,我的胸膛几乎照单全收对方的头所带来的撞击波。
虽然稳住了身形,但胸口受到的物理伤害还是让我吃不消。
怀中的凌里凛捂着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我:“好疼啊,龙一,你还好吗?”
我极力忍住生理性的泪水,低头说:“我还好。”
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