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父亲的眼神,韩其佑又连忙解释:“我何曾不悦?我就是去跟三弟说了说母亲晚上要回府,你莫要过多揣测!”
韩文情绪没什么变化,接着说:“和大哥打了个照面,我就去三弟院子里了,到书房门口还未曾敲门,我听里头有谈话声,我就走了。”
说完,韩文顿了顿又说:“我不过是在书房门口站了站就走了,当时三弟院子里好像有两个洒扫丫鬟,段提举若是不信我说的话,大可去挨个问问是不是有人见到了,我只是在书房门口站了站就走了。”
韩文叹了口气,抬着脖子看了眼棺材处,虽说是哭给父亲看的,但他心里也是难过的。
他和三弟只不过是争掌家人的位置罢了,亲兄弟之间哪里至于不死不休?
更何况他要是想动手,三弟还能活到今日?
“段提举可还有不解之处?”
“二公子的话,段某听明白了。”
只不过,不会轻易相信罢了。
不管此人在纵火案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从他能干干净净全身而退来看,此人能耐不小,买通韩林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又有什么难处呢?
段景曜将韩文的话又想了一番,问他:“二公子说书房里有人和韩林说话,是谁?”
“这我怎么知道,听到有人在我就走了。”
段景曜眼下犯了难,书房烧毁毫无线索,韩其佑的话有小孔和韩文作证,韩文的话里一时半会儿又寻不到漏洞。
如此一
来,只能继续找线索,既然毒从口入,那韩林必定是吃了什么东西。
段景曜见韩若江虽难过,但依然头脑清明,便说道:“韩大人,要想找到是何物使韩林中毒,还需再次验尸。”
“好,验。”韩若江有些庆幸,他方才听了老二老大的话,暗地里松了口气,老天爷对他还不算太残忍,只要老大老二不是凶手,这日子就还能过下去。
韩若江扶着棺材起身,将位置让给了楚昭云。
方才要给韩林擦身子换衣裳,老二要亲自来,可刚打湿了软布,就推辞说自己喘不上气来。老大满脸抗拒,更是根本不敢接近韩林尸体。把这件事交给下人,又怕下人敷衍了事,最后还是韩若江自己整理了儿子的尸体,给他换了干净衣裳。
惧怕尸体,人之常情。
可眼下韩若江看楚昭云这般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对楚昭云刮目相看。
他不是没见过仵作验尸,可像楚昭云这般眼神清明坦荡的,他是第一次见。
而此时此刻,楚昭云正盯着韩林的嘴唇。
方才在书房前验尸时,韩林脸上被灰染脏了,她只顾着查看韩林口鼻深处有无灰烬,却忽略了他的嘴。
眼下脸上被擦干净了,才看到韩林嘴唇紧闭之处的异常。
“方才是谁给韩林清理的面容?”楚昭云转身看向韩文。
没想到回答她的是韩若江。
“楚推司,可有何不妥?”
“韩大人在擦洗韩林嘴唇周遭时,可有擦
去一中黄褐色的粉末?”
韩若江点了点头:“老夫记得,林儿嘴上确实有一些黄褐色的沙子。”
“那不是沙子,是毒。擦脸的软布可还在?”
“已经叫下人拿去洗了……”韩若江顿了顿,又叫小厮端了一盆水来,连忙仔仔细细将自己的手清洗干净。
楚昭云手里动作一顿,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鹿皮手套,她最开始在书房前检查韩林口鼻时,未曾想到毒还留在嘴上。
这手套方才又进了她的布袋……定是染了布袋里其他的工具,看来她又得清洗一遍。一想到无意间增加了自己的负担,楚昭云心里有些懊恼。
拍了拍手套,楚昭云摸上了韩林的嘴,嘴上的粉末多数都被擦拭干净了,只有嘴唇紧闭之处还残留着星星点点黄褐色的粉末。
她小心翼翼地扒开韩林的嘴,将零星的粉末用白瓷勺沾了下来。
随后又将白瓷勺放进了小碗里,慢慢地倒了些热水。
段景曜和韩若江等人都凑过来看,只见那碗热水竟渐渐变成了淡黄色。
又见楚昭云将银探子插进水里搅了搅又拿了出来。
韩其佑心神一震,忍不住喊道:“变黑了,这就是毒!”
楚昭云松了口气,这是毒,但更是线索。
“黄褐色的粉末,这是……”楚昭云说着话,又将碗凑到鼻子下嗅了嗅,随着热气氤氲碗里蒸上来了极淡极淡的味道,几乎微不可闻。
其他人见楚昭云放下了碗,也依次轮流端
着碗闻了闻。
“父亲,我什么味道都没闻到……二弟你闻出来什么味了吗?”韩其佑皱着眉不解。
韩文只摇了摇头,没出声。
果然下一息,韩若江便语气不耐朝着韩其佑训斥道:“别出声打扰楚推司思考!”
韩其佑连忙闭嘴,跟着众人的眼光看向楚昭云的背影。
楚昭云自顾走到了灵堂门口,望着天深深呼吸了一口。
她知道,味道太淡了,闻不出来是什么毒。
她也知道,就算闻不出来也能推出来。
韩林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吞服不知名的粉末,定是不小心染在了唇上,他下意识一舔,才中毒了。
什么毒,毒性大,又是黄褐色……楚昭云飞快在脑子里把自己所知道的毒挨个过了一遍……
“我知道了!”楚昭云猛地转身,看着段景曜,“大人,是夹竹桃的种子磨成了粉!”
她怎么把夹竹桃给忘了!只想着夹竹桃白色的汁液有剧毒,但她忘了夹竹桃全株有毒不可食用!
韩若江上前一步,抢在段景曜之前开了口:“夹竹桃是何物?”
“就是……”楚昭云心里着急,堂堂上一任宰辅,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夹竹桃是什么!她又想到了京城富贵人家最爱风雅,这才想到了枸那花,解释道:“枸那花,我是说此毒是枸那花的种子磨成了粉末。”
“枸那花?”韩文眯着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大哥院子里种了不少观赏的花草,若是我没记错的
话,有几盆金边粉红枸那花。”
“我……”
韩若江顷刻凉透了心,“老大,你说实话。”
“父亲,我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