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嘉!你这是不孝!”
“若是父亲做了错事,当儿子的还要装作不知才叫孝顺,那儿子确实不孝!”
“你!”
父子俩正剑拔弩张的时候,侯夫人出了声:
“罢了,今日也不早了,明日再说。”
“母亲!”杜嘉憋了一肚子的话,见母亲出来打圆场,生气道:“母亲难道知晓父亲的事?”
“嘉儿,茁儿去了你父亲也难过,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杜嘉还想说什么,见杜穹起身后没站稳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
“大哥,当心!”
杜穹重重拍了拍杜嘉的手,说道:“走吧,听母亲的。”
“唉!”杜嘉叹了口气,又转身看了眼楚昭云,示意她跟上。
三人匆匆出了书房,杜穹拄着拐,不让杜嘉扶着。
一道走着,却各怀心思。
杜穹一心内疚,吓死三弟的皮影出自他之手,他心中难安。
杜嘉则一心谋划着明日该如何让父亲大人认罪!
而楚昭云想的,是侯夫人。
她不懂,侯夫人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为儿子讨命,等到侯爷亲口承认了,侯夫人怎么又不言不语还当起和事佬来了?
但若是想替侯爷遮掩,何必又同她说暗道位置一事?
眼下被下了逐令,也只能明日找机会问问侯夫人了!
这厢三人安静走着,书房里却敞开着亮话。
侯爷松了口气,叹道:“没想到嘉儿日日读书,竟读出了这般个迂腐性子!”
又说:“绣儿,方才多谢你帮
为夫说话,为夫知道茁儿去了你伤心,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侯夫人点了点头,一脸哀伤道:“侯爷莫要同嘉儿生气,他心思纯净,不懂得其中这些弯弯绕绕。”
“原想着让他拼一拼功名,现在看他这性子以后如何掌得起侯府?”
“……”侯夫人端参汤的手一顿,稳了稳才将参汤放到了侯爷面前,说道:“事到如今,侯爷就同我说实话吧。”
说着话,侯夫人才留下了泪,抹泪道:“我不怪侯爷,可侯爷别瞒我,先前侯爷和嘉儿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说完,侯夫人等了许久都没听见侯爷的回话。
又哭道:“侯爷!嘉儿是我的心肝也是侯爷的心肝,我知道侯爷定是有不得不杀他的理由,我只求一个真相能够心安罢了!”
“嘉儿前几日开罪了人,那人恐怕不会放过侯府,本侯这般做,也是保侯府周全。”
“侯爷!你我三十年情谊,难道侯爷不信我会站在侯爷这边?”
“绣儿,你知道本侯的心思,难道非要本侯说出来?”侯爷皱了皱眉。
“侯爷不说我怎知?”侯夫人擦了擦泪,想了想,问道:“或许嘉儿真开罪了人,但也万不到要整个侯府来赔罪的地步,是侯爷觉得茁儿给侯爷丢人了?”
杜茁行事荒唐,做长辈的觉得丢人也是人之常情。
但在她看来,侯爷也是同她一样一直疼爱杜茁,并无任何嫌弃之意。
可眼下她一边
说着,一边看侯爷的反应,倒像是真被她说中了。
往日的疼爱都是假的,原来早就盘算着肃清门楣!
“侯爷竟真是如此想的?”侯夫人心里发冷,杜茁是长歪了,或许现在教他也来不及了,就算如此,对他严加看管不让他出去祸害人就是了,何至于杀了他!
而侯爷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多言语。
侯夫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罢了,慈母多败儿,都是我没教好茁儿太过溺爱他。侯爷同嘉儿争执也累了,喝口参汤润润喉吧。”
一提起杜嘉,侯爷又皱了皱眉。
但一想到他才是这侯府的主子,又舒开了眉,更何况他还没听说这天底下还有儿子状告老子的事!
杜茁死了,他是苦主,他不告官,谁能去告?
想明白了,人也就不苦恼了。
“绣儿辛苦了,熬参汤费功夫,以后这些活就交给丫鬟去做。”
“不辛苦,侯爷尝尝可否凉了?”
“无妨。”侯爷说完,端起了汤,喝了一口还算温热,便仰头都饮尽了。
抬眼见人还杵在眼前,说道:“绣儿先去安置……”
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她脸上扬起了诡异的笑。
“侯爷,茁儿长成了这般歪的性子,怨不得旁人!我读书少只认得几个字,想着生茁儿时不容易,就难免疼爱他。可侯爷呢?”
“砰!”侯爷将碗用力砸在桌子上,问道:“你说这话何意?”
“茁儿做的那些事,侯爷从未同他讲过是非对
错!这些圣贤道理,侯爷不懂吗?侯爷说的没错,子不教父之过!侯爷将茁儿惯成了这般模样,觉得丢人了,就直接杀了他?真是好利落的心思!”
“无知妇人!”侯爷刚说完,忽然五脏六腑传来一阵绞痛,还来不及思考嘴角就流出了一股黑血。
“哈哈哈哈!”一直哭丧着脸的侯夫人,忽然笑了起来。
她忍了一晚上,就只是想问明白!
笑着笑着,只觉得心里一阵可悲,她这才明白,孩子对侯爷来说来得太容易。
他不用经历十月怀胎的苦,也不用忍受无知婴儿的啼哭。
只是得空时来看看孩子,看来他在孩子长大的过程中也未曾给予过多少真心。
没有用心呵护过,才想着要弃了杜茁。
杜茁没有杜穹和杜嘉那般坐得住,从小就把心思用了在旁处,若是能有人及时扶正,也不至于是今日这般性子。
可悲啊,她的心肝肉,在侯爷眼里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嘉儿说的不错,茁儿手下有人命,如今丧命是他的现世报!可侯爷杀了我儿,也该偿命!我是个眼瞎的,竟没看出来侯爷存了这般狠毒的心思!侯爷真是比南曲戏班子还会演啊!”
“你、你在汤里……下毒……”
“穹儿因你的缘故成了这般身子,茁儿又被你害了去,难不成还要我的嘉儿背上不孝弑父的名声?我儿日后可是这侯府的主子,断不能让你脏了我儿的路!”
“你
……”侯爷还想说什么,却失了声,手胡乱抓着空气,挥了几番便整个人软了身子倒在了地上,连带着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侯夫人抬手将盛参汤的空碗也摔了个粉碎。
随后哭着跑出了书房:
“来人啊!快来人!把嘉儿叫回来,侯爷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