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宁采臣就后悔了。
店里多人是多人,但看着怎么都不像好人,一个个长得鹰嘴鹞目,眼睛里透露出的目光好像毒蛇一般瘆人。
说起来,宁采臣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毕竟追账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让人印象深刻。
这些本地的江湖人士,一眼就认出了他,似乎对他的到来感到十分的惊讶,在小声议论。
“他不就是集宝斋派去收账的那个穷书生吗?居然回来了!”
“集宝斋已经被人灭门很久啦,他还一副懵然不知的傻样,你们说他身上会不会有收回来的账?”
此话一出,这些江湖人士顿时如同黑夜里的饿狼一样亮起了惨绿吓人的目光,贪婪的目光在宁采臣身上、书箱上下游走,似乎在猜他会将钱放在哪里?
宁采臣就如同一头小羔羊闯进了狼窝一样,面色瞬间煞白,怎么出去收账一趟回来,县里变化这么大,都快赶得上郭北县了。
这些人比起郭北县的江湖人士,给他的感觉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经验主义害死人,心里暗暗叫苦的宁采臣僵硬着身子,一步步往旁边的一张空桌移去,他只能赌光天化日之下对方有所收敛。
正在开放式厨房煮东西的店老板看见又有人上门,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热情招呼道:“小哥,要吃点什么?我这里最好吃的就是猪脚面了。”
宁采臣一身注意力全部在隔壁桌的大汉身上,没有注意老板的异常举动,随口应了一句,“那就给我上一份吧。”
“好嘞!”
店伙计外出采购,只有店老板一人在兼任数职,匆匆上了一份香气扑鼻的猪脚面,还十分歉意道:“招呼不周,招呼不周,人你慢点吃。”
“行,麻烦老板了。”
早已经饥肠辘辘的宁采臣,注意力被面前的一大碗面食吸引,也不再去关注那几個大汉,抬手拿起一双筷子就准备大快朵颐。
被大汉吓到的宁采臣,没有发现这么大一间店铺,其他人桌上都是一些花生米、卤毛豆等下酒菜,没有一个点肉食。
那些大汉看见宁采臣夹起一块肉,脸上都是洋溢着看好戏的戏谑表情,似乎十分期待着他吃下那块肉。
宁采臣夹起肉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只能说不难吃。
就在这时,生的五短三粗腰大膀圆的店小二采购完了回来,背后箩筐装着一条新鲜大腿和两把斩骨刀。
那些大汉似乎和店小二十分熟络,见到店小二回来熟络地打起招呼。
“今天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运气好,刚出去没多久就发现一具新鲜的。”
店小二粗犷的大笑声响起,然后将背后沉重的箩筐重重放在一张空桌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刀具碰撞的声音吓了宁采臣一跳,下意识扭头朝声音发出处看去,想看看是个什么动静。
当看清楚桌子上箩筐里的食材时,宁采臣那原本因疲倦有些眯起的眼睛瞬间瞪大,又看了一眼摆在自己面前的猪脚面,最后猛地看向在捣鼓着汤底的店老板。
只见店老板用一个大勺子从沸腾翻滚的大铁锅里舀了一勺肉出来,那骨头形状怎么看都不像是猪脚,反倒是十分像.
宁采臣只觉胃里一阵翻腾,低头时又看见一只白狗在撕咬着惨白的死人手,他再也忍不住,刚吃进胃里的东西翻江倒海一下子就呕了出来。
只呕出一些苦水的他,拼命用手抠着喉咙,感觉这辈子都对猪脚面有阴影了。
见事情败露,店老板随手抄起一把杀猪刀,原本和善的笑容变得格外可怕,朝着宁采臣围来。
店里的其他大汉也是拿起刀枪棍棒齐齐狞笑着围过来,准备伙同店家一起将宁采臣劫杀。
“书生,收账回来了,收了多少?乖乖拿出来吧!”
宁采臣紧紧抱着书箱,浑身害怕得发抖,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今天怕是死定了。
但似乎老天爷还不舍得宁采臣死,店外传来一阵杂乱的呼声。
“上!给我捉逃犯!”
“不好,是衙差,风紧扯呼!”
店家等人转头一看发现是官府的人,凶神恶煞不说,还人多势众,见势不妙的他们立马丢下宁采臣这头大肥羊从后门跑了。
这一跑,立刻引起衙差的注意。
“追!”
宁采臣见是官府的人,也是第一时间想跑。
落入官府的手里,和落入刚才那些歹人的手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早死和晚死而已。
然而还没等宁采臣跑起来,就被衙差一把抓住,按着坐了回去。
领头的衙差,一看店家等人已经跑没影,外加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逼急了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所以,他将目光看向了大肥羊,呸,宁采臣,一把捏住宁采臣的脸和通缉令上的要犯进行对比。
“说,你是不是周亚柄?”
被用力捏住两边脸颊的宁采臣,瞥见通缉令上的要犯模样,连忙解释:“我很明显不是,他有胡须我都没有,我是好人啊。”
可惜,领头的衙差打定了主意要今日结案领赏,直接是非不分道:“没须?剃了不就没有了。就是你了,周亚柄,你以为剃了胡须我就认不出你吗?”
“来人,押他回去领奖金。”
官字下面两张口,宁采臣百口莫辩,直接被定罪打入监狱大牢。
平白无故吃了死老鼠的宁采臣,在被押解丢进监狱后,看着远去的狱卒拼命大喊冤枉:“你们冤枉我,我没有犯法!”
“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改变他落魄人生的契机出现了。
“吵什么吵,被关进这里的,有几个不是被冤枉的?”
背后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宁采臣一跳,他转身看去,发现这里不止他一人,还有一个蓬头垢面身着乞丐装的狱友。
此刻,对方正背对着他,用石头在墙壁上奋笔疾书,一副忘我的样子。
怕不是神经病吧?
都蹲监狱了,还有心情写东西,遗书吗?
宁采臣小心翼翼靠近,“老伯,我想问”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伯打断了,“你不用问了,进来这里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出去的,除非伱家里人拿钱来赎你。”
“不会吧,听着怎么更像土匪大牢?”
“诶,你这点说对了。”
“如今的世道,官府就是最大的土匪。”
感叹完的老伯丢下手中石头回身看向宁采臣,当看清宁采臣的相貌后,他心下一惊,这小子居然有潜龙之相。
乖乖!
这是天不绝我诸葛卧龙啊!
虽然他有的是办法出去,但是这个世道,出去还不如在里面,至少不用为明天发愁。
不过,他没有声张,当下宁采臣只是潜龙之相,还不是真龙之相。
他还要考考这个人的人品和才能如何,值不值得他出手相助。
就这样,宁采臣过上了不必为三餐发愁的生活。
与此同时。
京师。
作为一国国都,按道理来说应该是龙气升腾,一派金龙耀世的气象。
但如果安言在的话,绝对能够一眼看出,这哪里是一国之国都?分明是妖窟!
妖气冲天凝聚成妖云遮挡阳光,导致阳气无法照射下来,整片京师区域都是整天昏沉沉的样子。
朝堂里,正在上早朝。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一副木纳的样子,表情呆滞没有半点生气。
底下文武百官,几乎一大半都是这个样子,仅剩下一些正常的,也是讨好般看向站在皇帝身旁的国师。
国师一副佛门僧侣的打扮,自称是佛祖如来,脸上常常挂着一抹微笑。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副皮囊下面居然会是一条狰狞的蜈蚣。
“今日早朝,是否有要事要禀?无事退朝!”
身体已经被掏空的皇帝,一如既往道。
“陛下,臣有一要事要禀告。”
国师罕见地站了出来。
底下一些还没被掏空的官员顿时心惊胆战起来,生怕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国师。
他们这些都是一开始就捧国师臭脚的人,想借国师之手对付政敌,但后来逐渐地他们开始发现了不对劲。
可已经为时已晚,朝堂沦为了国师的一言堂。
但凡有敢和国师作对的人,往往第二天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此刻见国师站出来,他们才会如此害怕。
皇帝还是一副木讷的样子,“国师有何事要上奏?”
“回禀陛下,近日我门下弟子发现东南边陲有妖道修炼妖法祸乱一方,还大开宗门招收弟子。”
“我夜观星象,如果不及早派大军镇压,恐怕会动摇皇朝根基。”
“竟有此事?那就依国师所说,派出大军镇压。”
皇帝就像傀儡一样,配合着国师在演戏,国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得到了调兵权的国师,立刻调动了十万大军。
国师一双妖异的瞳孔眺望东南方,“呵呵,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造下那无边杀孽。”
觉得这样还不保险的国师,立刻动身赶往蜀地,他要去寻一个帮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