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多恩
罗格—多恩率领着他麾下能够立刻投入到一场机动作战之中的所有兵力,在接受到帝皇命令之后的第四个月,抵达了沃斯林星系。
这并不是一次轻松的旅行,第七军团的主力舰队从他们在风暴星域的母星因维特启航,横跨了包括大漩涡在内的小半个银河,永恒远征号在此期间途径了无数尚未被帝国所光复的混乱星系,上百起遭遇战和追逐战中的疤痕在它那金黄色的舰桥甲班上,留下了一道道崭新的印记。
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遏制住了将他所看到的一切敌人与潜在敌人尽数剿灭的渴望,他忠诚且精准地记录了它们的活动范围,并将在完成帝皇的亲自命令之后,率领一支更庞大的舰队,来面对这些应当由他来扛起的责任。
但现在,一切以人类之主的命令为最优先的级别。
怀揣着这样的常识,帝国之拳的舰队在规定时间之前便抵达了沃斯林星系,而通过这里的曼德维尔点,他们将直接跃迁到诺斯特拉莫所在的星区,并在那里等待着人类之主的亲临。
但就在多恩的先头舰队刚刚驶入拥有着黯淡恒星的沃斯林星系的时候,舰船上的鸟卜仪、探测眼和图像单元就同时向基因原体发出了反馈:他们并非是第一个抵达这里的人类帝国舰队,另一支规模相当的来访者看起来已经在该星系的恒星轨道上停泊了一段时间。
“是第二军团,大人。”
“是破晓者的军团。”
哈斯卡尔卫队的指挥官吉多雷斯走到了自己的原体身边,向他汇报了信号大师们的工作成果,而这个答案也并没有让基因原体感到奇怪:比起因维特,沃斯林和远东边疆可以说是近在咫尺,他那未曾谋面的血亲是这里的半个领主,也是将与帝皇共同赶赴诺斯特拉莫的五位基因原体之一。
“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希望与您见一面,进行一次谈话,可以通过全息投影,也可以让她亲自来到永恒远征号上来,她声明会将选择的权力交给您。”
基因原体的侍从武官有条不紊地念出了讯息的后半段,他在谈话一词上稍稍加重了语气,因为这道讯息本身也是如此,吉多雷斯不想因为任何细节而干扰到自己基因之父的判断结果。
而基因原体的回答也比他想象的更快,更干脆。
“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选择,吉多雷斯,因为两个选项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差别,我的血亲只是在向我发送一份通知,一份希望与我建立沟通渠道的通知,而我会以最好的姿态回应这份通知。”
“邀请她到永恒远征号上来,吉多雷斯,我的舰队从曼德维尔点抵达恒星轨道还需要几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足够我们进行必要的准备工作了,将停机场的甲板优先清理出来,作为欢迎场地。”
原体的命令准确且迅速,就像是他过往的任何一条指令一般,但是身为多恩最信任的哈斯卡尔卫队宗主,吉多雷斯却有义务在这一刻握住写满了讯息的电子板,让他的思绪再多运转一轮。
“多恩大人。”
吉多雷斯安静地说。
“也许我们不应该如此迅速地做出决定,我们对于第二军团之主的信息并没有更多的掌握,但是所有的情报都可以确认,她是基因原体中相对理性的一位,拥有着异常缜密的思绪和性格,也许她的讯息中会蕴含着一些隐藏的意思。”
“我知道,吉多雷斯,但这并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基因原体严峻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改变,他走向了房间一侧的荣耀墙壁,开始选择与自己的血亲所共同阅兵时需要的一切。
“理性的人只会把重要的事情清晰地记录在对外讯息中,所以我们只需要考虑讯息上的事情:如果真的有其他的事情被隐藏起来,没有在信息中讲述清楚,那只能说明它们并不重要,不需要我们因此而浪费更多的时间。”
“是,大人。”
——————
在接下来的几个泰拉标准时之中,所有事情的发展比吉多雷斯想象中的要更顺利,破晓者的舰队安静地等到了自己的友军,而他们的基因原体则是被数架全副武装的风暴鸟保护着,亲自来到了帝国之拳的临时旗舰上。
基因原体之间的短暂问好和随后对于第七军团迎接队列的检阅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第二军团之主展露出了对于第七军团颇为明显的关注,她打听着诸如西吉斯蒙德这种知名人物的所在,并在得知对方此刻正在率军单独执行任务后,而露出了几丝遗憾。
除此之外,直到两位基因原体最终来到了永恒远征号的集会殿堂的时候,一切都非常顺利,只有两位军团之主和他们的侍从武官留在了这个房间里,而伫立在多恩身后的吉多雷斯则是一眼就认出了摩根身后的战士,他知道那是拉纳,第二军团中赫赫有名的不死鸟。
尽管首席老近卫军在大远征过去的几十年间似乎并不是破晓者中的大人物,但是这并不妨碍很多其他军团的战士听说过他的名号:这也是第二军团的一种奇景,在摩根之子中,很多没那么高阶的战士也会具有相当的知名度,因为他们往往是上百岁的泰拉老兵,早已成为了传奇。
当然,这种传奇事迹的代价就是,整个第二军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更多的新星了,从头到尾都是那些熟悉的老面孔,从泰拉统一战争传唱到了现在。
类似的感慨在吉多雷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毫不犹豫地扔到了思绪之外,哈斯卡尔卫队的宗主命令自己集中起精神,他必须时刻关注两位基因原体的谈话。
谈话并没有立刻开始,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保持着他一贯的低沉作态,等待着血亲的开口,而在三双瞳孔的注视之下,摩根先是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一圈集会殿堂内部那简朴却又无可挑剔的装潢,然后才将自己的目光收回,集中在了多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因维特之主默许了这些,他等待着自己的血亲,等待着她的观察能够带来真正的理性之言,而他并没有等待很久,摩根的第一句正式的话语在几分钟后就传来了。
我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多恩,我的血亲,早在我知道我自己是一名基因原体之前,我就听说了身为基因原体的你。
“我在大远征开启之后的第三十七年回归了帝国,同年开始率领帝国之拳加入战斗,而你在帝国文案记录中最早出现的记载是在大远征开启之后第六十二年的黎明星救援行动之中,所以,你提前知道我的名字是很正常的事情,摩根,如果你没有做到这一点,那就应该加强一下自己对于身边信息的敏感性与收集能力,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军事指挥者来说,这至关重要。”
……
酝酿在摩根心胸之中的万般话语,在这一刻被尽数打了回去。
阿瓦隆之主眨了眨眼睛,她以一种难言的错愕接受了自己的血亲对于这简单寒暄的回答,来自于因维特的长篇大论似乎携带着一种寒风一般的迅猛,让摩根那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都感到了短暂的混乱。
片刻之后,宛如一个还有些懵懂的孩子一般,眉眼有丝呆滞的蜘蛛女皇点了点头,作为对于血亲话语的简单回答,她装模作样地在座椅上调整着姿势,非常缓慢,以此来拖延更多的时间。
而在这故意拖延出来的几秒钟里,第二军团之主抓紧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简朴整洁的白金色短发,纯金色的战甲,严峻的面容仿佛用地底的寒冰所雕刻而成,有些让人敬畏的淡漠与稳重。
与她收集到的情报无误,没有丝毫的偏差。
摩根暗暗的点头。
作为一位习惯把理性放在首位的基因原体,在目睹了自己的几位血亲兄弟究竟富含着多么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之后,阿瓦隆的女暴君便悄无声息地养成了收集各个原体信息的习惯,而在耶门伽的闹剧结束的这两个多月里,她就一直在收集几位基因原体的情报。
虽然都是一些让人耳熟能详的事情,但也足以让摩根以此来安排好各种情况下的对策了: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在耶门伽巨石碑中的表现是多么的冒进后,蜘蛛女皇现在把绝对的谨慎和提前准备奉为了唯一的真理。
第七军团之主的信息并不难以搜查,却也很难有什么至关重要的情报,摩根只能从记录在大远征文案中的那几次坚定的胜利,来揣摩出多恩的内在与思绪。
而现在看起来,因维特之主比她想象的要更夸张一点。
于是,摩根笑了起来,她将双手重新拄在了桌案上,显露出了继续谈话的兴趣。
恰到好处的建议,我亲爱的血亲,我很少在如此短暂的交谈中听到如此具有价值的总结,也许这就是我们身为基因原体的力量。
“这远远算不上总结,只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简单事实,无论是发现它、指出它还是承认它,都是一件最基础的小事。”
你的话语比我想象的要更为严肃一点。
“这会让你抗拒听取它么?”
并不会,我只是非常单纯的觉得,即使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也不需要在如此严肃的氛围里继续我们的会谈:我们是血亲,是拥有同一个父亲的兄弟,不是么?
“以生物学的角度,我承认这句话的正确性。”
?
拥有血亲难道会让你感到困扰么?
“并不会,因为我知道我的个人想法无法扭转已经出现的事实,无论我个人对于血亲这一概念有着怎样的认知,都无法扭转我会拥有一群血亲兄弟的现实,他们的存在和行为并不会因为我的意志而发生更大的改变。”
“而我要做的,就是冷静地接受这一点。”
摩根十指交叉,遮掩住了自己的嘴唇,她的发丝落下,掩盖了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虽然早就在行动之前就对这位帝国之拳原体的性格有了一个大体的预估,但是在这一刻,依旧有一个货真价实的疑问从第二军团之主的心中划过。
罗格—多恩,这个家伙。
他真的不是在趁机讽刺她?
处于现实而不得不承认的血亲兄弟?他在暗指什么?
摩根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继续拓展这一话题,她也没有立刻就认定多恩拥有着恶意:在经历了奥特拉玛之主所带来的惊讶之后,蜘蛛女皇已经能够接受一个现实。
在她的兄弟之中,也许真的存在一些正常人:也许,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同样是其中一员?同样是一位心思单纯的人物,只不过就像基利曼会在无意中变得野心勃勃一样,多恩也会在无意中变得……
直言不讳?
虽然这些话语听起来同样也不怎么正常就是了。
万千思绪在她的脑海中如同雨落芭蕉般作响,但是第二军团之主的微笑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打扰,她将胳臂伫立在那光洁到空无一物的桌面上,继续着这场会谈。
哦,对了,直到这时,摩根才发现一个:多恩甚至连一份仪式性的饮品都没有给她准备,而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的桌案上,也是空得吓人,只有冰冷的灰白色。
这似乎是一种表达不欢迎的暗示,但好像又可以理解为一颗毫无遮拦与私心的赤诚?
截然相反的两个答案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碰撞,摩根没有贸然下达结论,她只是飞速运转着自己的思绪,理出接下来的话语。
但在她开口之前,多恩就已经开启了新的对话。
“那么,你有什么事情么?”
事情?
“对,你以第二军团之主的身份来到我的战舰上,与我在集会殿堂中进行交谈,彼此之间只允许最信任的子嗣聆听我们的对话:你想在这样的严肃情况下,说出什么重要的话题么?”
摩根轻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并没有让她感到紧张。
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我亲爱的兄弟,我只是想要认识一下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认识一下我将在未来与之并肩作战的血亲。
“就这些?”
还不够么?
“当然不够。”
从帝拳之主的口中所吐露出来的话语是斩钉截铁的裁决,一下子就将蜘蛛女皇的轻笑冻结住,因为摩根从来没有预料过,会有基因原体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漠然。
难道我就不能离开一下我的舰船,来认识一下我的兄弟?你知道的,多恩,我们迟早都要认识彼此,这并不是一件多么松懈或错误的私人举措。
“既然我们是因为帝皇的命令而共同赶赴这个星系的,那么当人类之主将我们集结在一起,共同觐见他的时候,我们自然可以与血亲兄弟相识,交换名字与友谊。”
“在帝皇面前,我们是他的子嗣和将军,是彼此之间的血亲,但在这一刻,在我们的身份中更为重要的是作为基因原体与军团之主的重担,而不是不适时的血缘之情。”
“现在,在帝皇并没有赶来的情况下,你作为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体,离开了自己的战舰,来到我的战舰上,不为了任何一个重要的话题,只为了进行一项可以在帝皇面前完成的事情。”
“这就是私人举措,摩根。”
“虽然没有任何法律说明它是错误的举动,但在我看来,这无疑是不合适的,你不应该轻易地离开你的战舰,以及你的军团。”
蜘蛛女皇的瞳孔中因为这些直白的指责而闪过一丝光芒,这缕光芒让她身侧的拉纳同仇敌忾,让吉多雷斯有些不安的屹立,却没有撼动多恩哪怕一丝一毫。
你觉得我不应该来到你的战舰上,与你相识?
“是的,这是不合适的。”
但不要忘了,多恩:我在讯息有着两个提议,你避开了全息投影的选项,允许让我访问你的永恒远征号,而现在,你又告诉我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在之前,这个决定是正确且充满必要的:即使是最优良的全息投影也无法完全地表达出来我们的话语和情绪,如果你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我讨论的话,那么选择全息投影是缺乏考虑的,所以,我允许会谈在永恒远征号上进行。”
“但现在,你已经亲口证明了你并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一场血亲之间的相识也并没有重要到需要你离开自己的战舰: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如果这个时候,一支充满敌意的舰队已经靠近了我们的舰队,缺少你的亲自指挥,你的军团会为此而付出不必要的伤亡?”
这种事情的概率低到堪比那些泰拉税务官员的良知,你会为了如此低概率的事情,而谴责我的举措不当么?
“这不是谴责,这只是指出事情的真相:你的确考虑不周。”
夹杂着最低愤怒的气息被第二军团之主缓缓喷出,摩根让自己的身躯后仰,努力调整着有些波浪起伏的心态。
感谢你的提醒,血亲,但是这无需你的担忧:即使我身处于你的战舰上,而倘若袭击会在下一刻发生,我的子嗣们也只会有条不紊地进行战斗,他们不是一群还没断奶的孩子。
“不,这不一样。”
多恩摇了摇头,他的面孔是一种让人近乎绝望的顽固。
“他们指挥得再好,也无法从根本上替代你的某些能力:一位阿斯塔特战士,哪怕他是后勤与战略上的天才,却也仍旧需要全体参谋人员与源源不断的报告来指挥一场突发的战役,但是同样的情况在你我面前,需要的只是几块屏幕与来自于先锋部队的信息。”
轻笑声再一次从摩根的冰冷注视中传来,只不过这一次,已经让多恩的侍从武官有些本能地感觉到一丝紧张了。
多恩,我的兄弟。
如果我说,我的子嗣的确能够完美地替代我的指挥,他们所统率的战役与我亲临现场的指导会是一模一样的结果呢?
“那么你就应该考虑一下你在你的军团中,是否还具有必要性的贡献与位置了,无法提供改善就意味着本身没有价值可言,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咔——”
有那么一瞬间,集会殿堂变得异常的安静,近乎于死寂,只有拉纳那逐渐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破晓者的陶钢手套握紧了掌中兵器时的尖锐嘶鸣,是唯一能够清晰回响的刺耳声音。
一直关注着两位基因原体的吉多雷斯分出了一瞥,投向了他对面的拉纳:他在破晓者的那张脸上看到了一种并不陌生的愤慨,这让多恩的子嗣有些了然。
如果一切无误的话,他在接下来就要以自己基因之父的名字,与眼前之人进行一场决定基因原体荣誉的决斗了。
这样的事情,不但他做过,也看着其他的战斗兄弟做过,而且全都不止一次。
吉多雷斯没有叹气,也没有更多的幽怨,他以最平常的心态将目光重新移向了已经低下头的第二军团之主,等待着这位基因原体再次抬头的时刻,那应该就是一场决斗的起点了。
哈斯卡尔卫队的宗主等待了大约一分多钟,但就在他有些迷惑的时候,摩根终于抬起了头,而在她的脸上,也理所应当的出现了……
笑容?
帝国之拳眨了眨眼睛,他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就在他继续怀疑自己之前,他看到了摩根慢慢地抬起胳臂,放到了拉纳那气到发抖的肩膀上,直到老近卫军的愤慨在她的无声命令下被沉寂。
虽然,第二军团之主便露出着一种完美无瑕的微笑,这微笑伴随着一声遣散了愤怒的叹息,一同来到了帝国之拳的这边。
你说的对,多恩。
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的考虑不周。
短短的话语让吉多雷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甚至比拉纳来得更为惊讶,而在他那近乎于目瞪口呆的衬托之下,多恩的淡然就仿佛他早有预知一般。
随后,摩根将自己的微笑递给了第七军团的基因原体。
那么我想,作为能够指出这一问题的人,你会原谅我的这一次错误,对吧,多恩?
“我从来没有资格去定义你的任何行为,摩根,所以我也自然没有资格去进行原谅与惩戒,我们是平等的个体,彼此之间只有提出意见与指出现实的权力。”
在第二军团之主来到了永恒远征号上之后,她第一次看到了多恩那些冰雕般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一丝真挚到能够将她的恶毒心脏为之灼烧的笑意。
但这样的笑意转瞬即逝,几乎就在下一秒,帝拳领主的脸上就重归平静,不过比起之前,他的平静似乎有了一丝丝的和睦。
“当然,如果你意识到了你这一次犯下的错误,并且决定于改正它的话,我会欢迎你的信念,并且会尽可能地提供帮助,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
摩根看了一眼多恩。
她的灵能力量与天赋都在告诉她,多恩的话语是一如既往的斩钉截铁:包括那句最后的尽可能的帮助,都是发自内心的真理。
这让蜘蛛女皇内心的天平朝着某个更美好的方向,稍稍倾斜了些许,她意识到在她面前的,也许是另一个有些不同的基利曼。
你愿意帮助我,多恩?
“在这个问题上,是的,鉴于你之前犯下的错误,我无法确定你在改进的过程中是否又会犯下新的错误,所以我会对你实施力所能及的帮助,来最大可能避免第二个错误会在未来诞生。”
……
天平再一次地平衡了。
他真的不是在借机讽刺她?
摩根花了大约三秒钟的时间来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顺便再一次地压制住身边蠢蠢欲动的拉纳:首席老近卫军已经是她能找出的最冷静的孩子之一了,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带的是其他的子嗣,情况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摩根再一次地笑着:这一次已经有些勉强了。
好吧,多恩,鉴于我们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需要一同在银河中航行,那么你的帮助对我来说还是至关重要的,我想我应该感谢你的好意。
“举手之劳,摩根,你能够改善这个缺点,就是最好的谢意。”
……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我还不确定我们会并肩前行多久,毕竟诺斯特拉莫现在距离我们并不遥远,而帝皇的舰队也随时可能在下一刻就从曼德维尔点处现身。
“考虑到我们此行的目的,具体时间要视情况而定:帝皇在马格努斯与圣吉列斯的世界上就并没有停留太久,费鲁斯和伏尔甘的世界则让他驻足了几天,但是最为漫长的应该是科尔基斯,他浪费了一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在罗嘉所举行的大型弥撒上。”
那他在因维特又停留了多久呢?
“我和父亲并没有在因维特星上见面,我们在我的战舰山阵号上进行了重逢,他也并没有停留太久的时间,因为我和因维特的一切情况都让他感到满意,没有什么值得消耗精力去改善的地方。”
然后,他就将第七军团交给了你,作为责任与使命。
“是的,这是我应当尽到的一份义务,第七军团很优秀,帝皇对我也很信任,我不能辜负第七军团的优秀,也不能辜负帝皇的信任。”
摩根轻哼一声,她的气息中已经没有了愤怒,而且一缕若隐若现的酸涩。
能看出来,多恩,帝皇是非常信任你的,他甚至允许你将山阵号保留在身边,银河间还有比这更强大的战舰么,可以你没有将它一并带来,我不能大饱眼福。
“山阵号正在进行必要的修缮工作,而且它也不是帝皇允许我保留下来的:我将山阵号的控制权交予了帝皇,而他在之后又将这份权力赋予了我,所以真实情况是,这是来自于父亲的一份礼物。”
是啊,礼物啊。
摩根低垂着眼眉,但她瞳孔中的闪烁,在这一次并没有逃离因维特之主的目光。
“帝皇也赠与了你礼物。”
谁告诉你的?
“荷鲁斯。”
“而且,你并不满意。”
这也是荷鲁斯告诉你的?
“不,是你的表情。”
摩根挑眉,没有再说话,反而是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颇为严肃地稍稍抬头,用一种不可否认的语气向着他的血亲开口。
“摩根,我不知道父亲给予了你什么馈赠,我对此也并没有多少的兴趣,但是你要记住,只要是来自于父亲的馈赠,你就理应对此心怀感激之情,因为来自父亲的礼物并不是一种拖欠,他没有义务需要挑选出你所喜爱的东西。”
即使这个礼物其实并不能够满足我的需求?
“如果你将帝皇的馈赠看做是一种满足需求的手段的话,那么你将永远都得不到满足,你将永远抱怨为什么没有更多的东西从天而降到你的身边,并将此视作是一种理所应当的拖欠。”
摩根没有开口,她只是漠然地听完了这些话语,然后用古井无波的眼神与多恩对视着,至于帝国之拳的领主,则是毫无畏惧与愧疚地做着相同的事情。
一分多钟后,摩根率先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说服我了,兄弟,行行好吧,别把我想的那么可悲。
“我并没有把你想的多么可悲,摩根,因为我还不够了解你,没有足够的依据与先提条件能让我总结出你的一切。”
那么现在呢,你了解我一点了么?
“依旧很少,少到不足以做任何事情。”
没关系,多恩,没关系。
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摩根笑着,她那青蓝色的瞳孔化作了一双狡黠的月牙,高高的挂在了姣好的雪肤面容上,隐藏在了散落的发丝之间。
多恩没有回话,他只是保持着近乎于永恒的严肃,然后看着摩根那微笑的瞳孔,看着那瞳孔中闪烁不定的光芒:他认出了那种光芒象征着什么,那是一个锚点,那是一堵高墙,那是能够让这场谈话进行到现在这一刻的最大功臣。
曾几何时,就连帝国之拳的领主也不得不感慨,在他的兄弟之中竟没有多少这样的光芒:直到这一天,他又看到了这股光芒。
多恩笑了,转瞬即逝的笑。
他知道,他知道他所目睹到的光芒的名字。
那是理性。
可贵的理性。
它就在摩根的瞳孔中,宛如孤寂黑夜中那盏坚强的灯塔一般,伴随着夜风的呼啸起起伏伏,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落寞殆尽。
多恩看着那双瞳孔。
多恩记住了那双瞳孔。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当他回想起自己独一无二的血亲,回想起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的时候,他其实描述不出来她的姣好面容,她的衣着风范,又或者是她那再明显不过的银色发丝与完美笑容。
但有一点,却是让多恩能够始终铭记的,那也正是摩根在他心中的模样。
那是一双瞳孔。
那是一双满溢着理性与思考的光辉,宛如坠天的群星在长河中流淌的瞳孔。
它闪烁、含蓄、冷静,虽然有着不可避免的飘忽不定,却始终不曾放弃真正的光芒。
多恩知道那双瞳孔的价值。
那意味着理性。
那意味着坚持。
那意味着思考。
那意味着一位高贵的血亲,他的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