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洞中之影
快乐的人,总是有着相同的欣喜。
而不快乐的人,他们的沮丧却往往各有不同。
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哪怕是基因原体,甚至,哪怕是那些比他们更强大的人物,都是逃不脱这条苍白可笑的定律的。
而当阿里曼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作为第十五军团的使节,站立在北极星号那宽阔且阴冷的停机坪上了。
源源不断的破晓者正在他的身边绕行,就宛如灰白色的水流被河道中央那猩红色的岩石所切开,所有的摩根之子都显露出了一种源自于他们的基因原体的生理特征:那偏向浅色的发丝,与冷色的双瞳。
马格努斯之子看着他们,看着这些同样散发着灵能气息的,来自于第二军团的战斗兄弟们,他下意识地清点着他们的人数:超过了九百,但是不到一千。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阿里曼知道,就在此时此刻,从他身边经过的,是破晓者军团之中,所有的灵能者:马格努斯之子本能地想要了解,自己在这艘战舰上,到底会有多少同类。
就在第二军团之主进行着她对普罗斯佩罗的访问的时候,摩根把她所有的灵能子嗣通通派到了这个世界的地面上,通通带到了提兹卡城,她是当着马格努斯的面,下达了这个命令的,当时,他们正在绯红之王的光芒大金字塔里,欣赏着他所谱写的,与亚空间中各类生物的交流感悟,与互动的可能性。
马格努斯很乐于听到有更多的破晓者,而不是区区三十名随从会来到提兹卡城,这位优柔寡断的亚空间观察学者对自己的血亲有着近乎于天然的信任,甚至在马格努斯的眼中,摩根把自己所有的子嗣都带到提兹卡城,一起欣赏这里的兴旺和辉煌,才是最好的事情。
而紧接着,绯红之王立刻派出了更多的子嗣,安排他们接待第二批抵达的破晓者访们,而他自己则是号令着凡人仆役,去为他的血亲准备过夜的房间:马格努斯已经做好了摩根在这里长住几日,和他一起秉灯夜谈,抵足而眠,共同探讨、学习与探索亚空间的幻想了。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在绯红之王看来,学术不能是一件过于孤独的事情,尤其是在他与人类之主的亚空间遨游成为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之后,马格努斯就一直等待着一个能够其他人再次结伴于亚空间,一起游学的良机。
甚至就连马格努斯,都知道这是一个幻想:一个与他同样地智慧与理性,与他同样地了解与沉溺于亚空间的强大人物,他出现的概率即使放眼全银河,都足以称得上是一个幻想了。
但今天,幻想成真了。
这怎能不令他高兴,怎能不令他兴奋,怎能不令他那颗跃动的心脏砰砰直跳,肆意积攒着对这位血亲的无限好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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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血亲。
在你这里,真的让我大开眼界,我甚至可以保证,我的每个子嗣,都会因为提兹卡城中的一草一木,而大为震惊,直到他们说不出任何话来。
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天。
不过……
抱歉,兄弟。
我要走了。
现在,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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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可惜,马格努斯的幻想又很快就破碎了。
当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向着自己的血亲,讲述了那个伟大的未来计划之中,他才发现,他和摩根已经一起消磨了几十个小时,对于一次访问来说,无论如何,这都是需要暂时休息的时间了。
但是摩根的要求,则是更进一步:这位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以一种委婉、亲善却坚决的态度,打算结束在普罗斯佩罗的旅行,回到她的舰队之中,向着更远方的目的地去航行。
有那么一瞬间,马格努斯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触怒了这位难得的血亲与知音。
是他讲述的知识不够渊博与深奥么?
是他展露的成功不够成功与震撼么?
还是……提兹卡城,还不够辉煌与伟大?还不够繁盛与璀璨?还没有展露出亚空间的伟力?还不足以让他的血亲发自内心地,认同他的伟大理想?
万千的忧虑在马格努斯的心头一闪而过,直到摩根微笑着,掏出了一封信件,一封来自于他人的优美回信。
那封信件来自于奥林匹亚的钢铁之主,佩图拉博。
信件中清晰的写着:早在摩根刚刚回归自己军团的时候,也就是数个泰拉标准月之前,蜘蛛女皇就已经与自己的钢铁兄弟有了一个约定。
他们会在奥林匹亚进行一次会面,探讨一些军团彼此之间的合作事宜,按照时间,如果摩根在普罗斯佩罗再拖延几天的话,可能她就无法准时赴约。
言至于此,马格努斯也就没有再强留他的血亲。
摩根夹着这封信,缓缓来到了马格努斯的面前,拉住他的手,拍了拍,那西垂的日光,将两位基因原体的影子清晰地投在了光芒大金字塔的洁白石壁上,就宛如神话中的歌德与墨菲斯特。
其实,我真的很想在这里逗留几天,马格努斯。
我在这几十个小时里,所感受到的震撼,超过了我在冉丹战争的十年光阴。
在冉丹战争中,我见证了帝皇的力量。
他是可以掌握太阳与星辰的主宰。
他是能够决断帝国与世界的君王。
他是圣乔治。
他是阿萨王。
他是行走于凡世的赫拉克勒斯,抓取着海德拉的蛇首。
他是屠戮诸神与怪物的,黄昏的拟人化,举手之间,将来自于另一个帝国,另一个霸权,另一个王座的利维坦,斩落在了血骸与癫狂之中,将其化作了自己王座下那数之不尽的尸骸中的一朵。
他是如此的伟大,如此的强悍,敢于幻想千万人都不敢奢想的宏图伟业,并且掀起一场横跨银河的远征。
银河中,没有多少事情是我们的父亲不敢做的。
可你所做的事情,依旧是连我们的父亲,都不敢想象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无论是提兹卡城,还是伱与你的军团,都让我大开眼界,我做梦都没想到,在这个时代,我会亲眼看到眼前的这些景象,这些堪称惊世骇俗的存在,这些足以让我无声流泪,哑口无言的美妙旋律。
但你做到了,马格努斯,你做到了这一切,而且还渴望着做到更多:我觉得我没有那种智慧,去评价你的所作所为,但是我相信一点,马格努斯。
当你成功的那一天,当普罗斯佩罗真的如你所说,成为了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桥梁,并让灵能觉醒成为人类的影子的那一天。
相信我,马格努斯。
无论是我们的父亲,还是我们的大部分兄弟,甚至是他们的追随者与子嗣,以及那些,足以代表一望无际的凡人辅助军,足以代表整个银河系的舰队,足以代表全帝国的意志与力量的人物。
他们全都会来到你的普罗斯佩罗,他们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火焰与响彻天地的震撼,整个普罗斯佩罗都会被他们的所掀起的浪潮,所彻底地淹没。
所有人都会低语千子,都会低语普罗斯佩罗,都会低语你马格努斯的名字:然后,在未来的漫长时间中,也许就不会有人能够直呼你的名字了,你会成为某种代号与象征,成为哪怕是最勇敢的人,都不会轻易提及的特殊存在。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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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看着马格努斯。
那双青蓝色的瞳孔,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那愚蠢到让人无奈的兄弟。
在某种内心情绪的催动下,在某种最低限度的怜悯中,在对于最后的仁至义尽的追求下,她直视着自己的血亲,轻轻地吐出了这几乎是揭露一般的语言。
“……”
“……”
“……”
马格努斯沉默着,思考着,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真的听进去了摩根的话语,真的能够抓住这些话语中,那闪烁其词的真相。
蜘蛛女皇甚至感觉自己出现了一种幻觉:在她的血亲那清澈到愚蠢的瞳孔中,似乎有了一丝真正的智慧在闪耀。
但下一刻,伴随着那股熟悉到让人生厌的笑容,回到了马格努斯的脸上,摩根知道:这终究只是幻觉而已。
是的,马格努斯想通了。
他“想通”了。
基因原体笑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抓住了血亲的手,带着欣慰与感激的情绪,拍了拍。
“你说得对,摩根。”
摩根看着眼前的笑容,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她的本能在告诉她,刚才的那一串话语,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
又或者说,它们的作用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还没等她想完这一切,马格努斯那清澈的感慨,就缓缓地来到了她的耳边。
“他们不会再称呼我的名字,的确是这样,摩根,如果你不提醒我的话,我真的不会想到。”
“我们的兄弟荷鲁斯被尊称为牧狼神,而我们的另一个兄弟圣吉列斯,所有人都会称呼他为天使或大天使,他们配得上这一切,因为他们的名声已经盖过了他们原本的名字,他们的强大力量和丰功伟绩造就了这一切。”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到了我伟大理想实现的那一天,我也会像他们那样,人们不会再称呼我的名字,而是一个称号,一个象征着尊重与敬爱的称号。”
“就像你说的,摩根,我的确该想一想了,到时候,我应该被怎么称呼呢?”
……
……
摩根挑起眉,她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她的血亲兄弟。
你……是认真的吗?我的马格努斯?
绯红之王笑着,他的笑声中多了一丝明显的腼腆。
“哦,摩根……”
“虽然作为一个学者来说,理论上,我不应该在乎这种虚名,不过你知道的,这在某种意义上,也象征着千子军团的荣耀,我的确应该重视一下,更何况,绯红之王这个称呼,的确不太让人满意……”
马格努斯笑着,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就像一个有些内向的,却被最直白的夸奖搞得不好意思的研究者一般。
……
她想叹气。
她想深呼吸。
她甚至有点怀念那头狮子了。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看着眼前这位自顾自地,沉浸在未来美好幻想中的基因原体,又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怀疑之中:这到底是马格努斯的真情流露,还是他那精湛到让人无法分辨出来的演技?
他到底是不是在耍她?
但无论如何,摩根还是决定最后点拨一下。
那句话并不是重点,我的马格努斯。
摩根的话语,似乎伴随着某种叹息而传来。
你应该仔细听听,我刚才的那段话语中,中间的那一部分。
我的马格努斯,称号并不是真正的问题。
而是他们。我们的父亲,我们的兄弟,以及那些凡人。
他们会来到普洛斯佩罗:在你实现你的伟大理想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到来。
他们会带来火焰,会带来震撼,会带来浪潮,那可能会……
她犹豫了一下。
伤害到你的军团,和你眼前的一切。
……
以摩根的标准来说,这句话语已经直白到有些过分了。
但即便如此,还没等蜘蛛女皇的这种对于冒失行为的自我谴责中走出来,马格努斯那爽朗的笑声就已经代替了他之前那有些羞涩的低语,在摩根的耳边,噼里啪啦的炸响了。
“你不用担心,摩根。”
“我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了。”
基因原体的胸脯被他拍的啪啪作响。
“当我在很久之前,决定开启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就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它们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了!”
“就像我跟你说的那样,即使在我们的兄弟中,即使在我们的父亲所亲手打造的这些最优秀的人物之中,依旧有着一些不可救药的愚蠢者,在反抗着灵能的力量,在无视着真正的未来,在用他们那浅薄的认知,螳臂当车。”
“我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我知道当我的伟大计划在普罗斯佩罗上最终实现,当这个世界成为了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通道和桥梁,成为了一个安全的眼球的时候,他们会做的事情。”
“火焰?”
“那是当然的。”
“他们当然会来,他们会带着火焰,带着他们心中的火焰,那因为无穷无尽嫉妒、野蛮和恐惧而熊熊燃烧的,曾经烧死过无数伟大探索者的火焰。”
“他们会让他们的火焰,让野蛮的叫吼,让蒙昧的浪潮,席卷普罗斯佩罗,他们会无比渴望,吞噬掉这个通向真正未来的理性国度。”
“他们可能会蛊惑他人,会发布谣言,会像之前的纷争时代中那些暴君所做的那样,将灵能者逼迫到大众的对面,将恶毒的谗言流进我们的帝皇的耳中,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将我的伟大计划诉说成恶毒且愚蠢的可悲献祭。”
“这就是他们的火焰,他们心中那卑劣的火焰。”
“多谢你的提醒,摩根,火焰这个词,的确适合形容我会遭遇的流言蜚语。”
“但我早就预料到了。”
“那可能会是一场会议,一场他们所召开的会议,他们会想要在那里对我进行一场审判,让我背上他们早就已经写好的罪名,让我的伟大理想胎死腹中,让他们心中的卑劣火焰,将人类真正美好的未来吞噬殆尽,挫骨扬灰。”
“就像那些泰拉上的保守派,在最遥远的过去,用他们的火焰烧死所谓的女巫一般,他们也会把同样的事情,放在我的身上。”
“你放心吧,摩根,我早就做好了这一切的打算,我做好了面对他们心中与口中那些火焰的打算,我无所畏惧!”
“我会迎战他们!”
“我会获得胜利!”
“然后开启新的未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马格努斯抬起了头,他的面容是那样的肃穆与沉着,就像是一位要为了真理而牺牲的先行者一般。
“会议!”
“辩论!”
“甚至是派遣那些野蛮的小股部队,想要烧掉我的图书馆,想要恐吓我的人民,想要以此来吓退我的行动。”
“我通通都已经预料到了。”
“无论是我,还是千子,亦或是提兹卡城中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惧怕这些行为的,我们会高举真理和未来的旗帜,用无可反驳的演讲与真相,将那些阴影中的藏匿者,披露地体无完肤。”
说罢,他仰起头,似乎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你还记得我们在之前所讨论过的一个寓言故事吗?摩根?”
……洞中之影?
“你果然还记得?”
他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火焰在洞穴的外面燃烧,散射出了光芒,照到了洞穴之内,让生活在洞穴里面的人有了影子,但那些人是看不到洞外的火焰的,于是他们就把影子看做是原本就存在的东西。”
“而现在,我就是那个走到洞外的人,我就是那个拾取并理解了火焰的人,我会拿着火焰,回到洞窟里面,向他们讲述世界的真相,和影子的虚假。”
“他们当然会惊恐万分,当然会用卑劣的语言来攻击我,他们甚至会想把火焰丢在我的身上,来验证他们的恶毒的思想:这些都是我早就知道的。”
“我知道他们,就像我知道这世界的一切真理,知道着世间的一切命运一样,所以,我无所畏惧,摩根,因为火焰是伤不到我的,它同样伤不到我的军团。”
“毕竟,哪怕是世上最恶毒的火焰,比起命运所带来的摧残,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而在我的领导与拯救下,我的军团早就已经战胜了命运的考验,区区火焰,那自然更不用说了。”
“即使他们真的会逼迫我走到火焰之中,我也会在火焰之中走向涅磐,用铁一般的事实,来击碎那些虚伪的谎言和愚蠢。”
基因原体的话语,是一种轻飘飘的,最为高昂的自信,他的视野与大脑中,似乎存在着与摩根都思想大相径庭的东西,将他的语气轻的吹到了天空之中,再也落不下来了。
面对着摩根那清晰到,连凡人都能觉得不对劲的话语,马格努斯就是听不出来其中的深奥。
又或者说,他的某些傲慢与思绪,让他理所应当的,用自己的方式来理解摩根话语中的意思,他甚至懒得换位思考一下,以摩根的身份,去思考摩根那最为难得的,仁至义尽之言。
在这一刻,摩根甚至有了一丝感悟,她甚至想明白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归根结底来说,马格努斯只是一个学者而已。
而学者,在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是一个褒义词。
这位千子的基因原体已经回归帝国三十年了,但却始终没有真正的打过一场严格意义上的战争,他对于鲜血与厮杀的体验,对这个世界那残酷与无情真相的了解,甚至不如刚刚回归的摩根。
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他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卑劣,他对于他未来所会遭受的考验,似乎只局限在那些心中的火焰,和他所幻想中的一场盛大的辩论之中。
是的,在马格努斯的心中,他所遭遇的最糟糕的情况,只不过是他的父亲听信了谗言,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审判大会,并且给予了他理所当然的,辩论的机会。
他的言语能够战胜这一切。所以,他便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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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结底。
伴随着千子军团那漫长的休整和补员,伴随着马格努斯自降生以来就一帆风顺的经历,伴随着他那与生俱来的,最为强大的力量。
现在的绯红之王,只不过是一个,连跟头都没摔过的孩子而已。
摩根抬起了头,在马格努斯没有看见她,而是看向着远方提兹卡城,抒发自己雄心壮志的时候,蜘蛛女皇的面容有一瞬间,回归了原本的冰冷与理性。还有那理所当然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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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吧。
她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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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现在的摩根来说,她对这位普罗斯佩罗兄弟的唯一期待,就是看看他在未来,会给自己上演一出何等精彩的戏码。
但是……
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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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是想法,
工作是工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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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格努斯听到了一声叹息,那叹息来自于他的血亲,他从那声短促而轻微的叹息中,听到了某种对于他的无尽知识与雄心壮志的心悦诚服,他忍不住的勾起了唇角。
就这样吧,马格努斯。
你说服我了。
马格努斯咯咯直笑。
“别这么沮丧,摩根,我最亲爱的血亲。”
“其实,实话实说,这么多年以来,你是唯一一个能够与我谈论到如此之深的人物,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如此清晰的,提出你的担忧的人物,哪怕是我最骄傲的子孙,他们也无法再如此漫长的沟通与交流之后,还能保持着清晰的头脑。”
“在我们的所有兄弟中,你的智慧与知识是仅次于我的。”
她想了想,似乎有些羞涩,也有一些感谢。
这其实是你的功劳,是千子的功劳,我的兄弟,毕竟我的千子所生活过的那段时间,让我拥有与理解了这些智慧。
马格努斯笑着。
“你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摩根,我可不敢贪图这份功劳,你在我的军团中,也只是待了不到两年而已,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段并不漫长的时间。”
不,马格努斯。
真正的智慧,真正的教导与开悟,从来都与世界无关。
智者在领悟真理的那一瞬间的闪烁,足以胜过蹉跎之辈几十年的无用功。
我与千子军团,我与你所相处过的每一个瞬间,对我来说,都比黄金,比宝石,比世间的一切珍藏,更为珍贵。
无论是在黎明星的时候,还是在现在,你们都给予了我,永生难忘的印象,一些我可能需要几十年、几百年甚至更久才会发现的真相,在千子军团,在你的身边,我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把它们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毕竟,对于真正的智慧来说,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时间的流逝,也不是它能带来多少物质上的价值。
而是它在那真正重要的一瞬间,能否在人们的心里点亮那盏灯光,开启的前进的道路。
顿悟,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像你在普罗斯佩罗这里所做的那样,我的兄弟。
就像你为所有人,所搭建的光之城那样。
最起码,在我这里,你真的帮了我很多,马格努斯。
当亲眼看到你的所作所为的时候,我想,我终于真正的确定与理解了。
什么才是真正的智慧?
什么才是真正的理性?
什么才是,我应该去努力践行的,我应该去尽力遵守的,真正的世间真理。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
——————
她没有说谎。
她说的全是真的。
她的这段让人震惊的话语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都是发自于她心底的,最为诚恳的话语。
马格努斯紧紧的盯着他的血亲的面容,辨认着这句话语,他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是摩根的肺腑之言。
这个结论是毫无问题。
因为,摩根所说的话语,真的全都是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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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格努斯的笑声从来没有像这样高昂过,欢快过,激动过。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一颗真挚的泪滴,在绯红之王的眼眸中滚动着,那是看到了他的光芒终于照射在了别人的身上的时候,任何一个智者都会流下的眼泪。那是不再孤芳自赏的最真挚的欢乐。
还需要再说什么呢?
没有什么再需要说的了。
在激动中,在欢乐中,马格努斯告别他的的血亲,满意中带着一些遗憾的结束这次短暂的,军团之间的交流。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顺应了摩根的请求,一连长阿里曼也由此成为了千子军团的正式使节,即将对破晓者军团进行一次出访,一次为期漫长的互相学习。
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甚至大手一挥,应许了摩根接下来的一个暗示:阿里曼会留在摩根麾下,会留在第二军团中。直到千子军团再一次的返回大远征之中。
在那之前,他都将与摩根,将与破晓者,并肩作战。
那会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而这,就是两位基因原体所探讨的最后一个问题。
伴随着这个问题的结束,那些在提兹卡城的大道上游荡着,震惊着,睁大了他们的眼睛,看向四面八方那些奇景的,第二军团的灵能者们,被他们的母亲一个一个的抓了回去,塞进了返回战舰的战机之中。
马格努斯一路送到了空间站之上,就在他与摩根再次相见的万丈光芒号的停机坪上,他与自己的血亲做了告别。
尽管千子在军团方面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够支援的地方,但普罗斯佩罗之王还是尽他可能的,从提兹卡大图书馆中,抽调了一批他认为能够帮得上破晓者的灵能书籍。
这些书籍无不是他和他的子嗣的心血,现在,它们作为一批在马斯心中最为重要的物资,无偿的捐赠给了第二军团。
绯红之王满意的看到,无论是他的血亲,还是她的子嗣,都以一种最为严肃的面容,接受了这些珍贵的礼物。
而就在两方人马分离的最后时候,就在摩根轻念着咒语。打算返回她的战舰的时候,她转过头,看向自己血亲那张依旧浮现着微笑的脸,犹豫了一下。
还是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也许,你该考虑一下,马格努斯。
“考虑什么?”
考虑一些危险性。
你还记得,当初佩图拉博曾经说过的话语吗?当时,就我们三个在场。
如果亚空间的某些地方,连帝皇都不敢探索的话,那我们又为什么要去呢?
我们的父亲,可能并不是那么想让你探索一下,亚空间中的一些地方。
马格努斯笑着。
在他的瞳孔中,闪过了一层流光溢彩。
摩根看的清楚。
那是一种无可救药的傲慢。
那是一种可悲可叹的愚蠢。
那是一种在欺骗,在玩弄,在被更高一层的存在所护佑的一帆风顺中,才会形成的,让人无法形容的无知与疯狂。
“如果我们的父亲真的不想让我探索那一切的话。”
“那他会告诉我的,他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毕竟,他对我的爱是独一无二的。”
“但事实就是……”
“他并没有告诉我。”
“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担心的事情,摩根。”
“而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