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胜利女神摩根
在骑士巴亚尔的眼里,他的基因之母并非凡人,而是一位行走于凡世的戎装神祇。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来自欧罗巴大陆古老血脉的和蔼骑士就想到了那些家族书藏中的远古神话:那些行走于俗世之间的山巅之民,那些在雄鹰与雷电的簇拥下,君临于每一场血战与决斗的英武女神,她们强大、聪慧、拥有着丝毫不逊于她们那些鲁莽暴躁的血亲兄弟的力量与信念。
雅典娜、密涅瓦、杜尔迦、瓦尔基里、塞赫麦特……
象征着战争、杀戮与胜利荣光的遥远尊名在巴亚尔的心中传唱不休,只因为在他第一眼看到他的基因之母的时候,他便已经看到了这些远古神话中的神之血脉走出了泛黄的画卷与石像,活灵活现地伫立在了他的面前,成为了他命中注定要誓死追随的效忠对象。
是的,只需要一眼,他就可以向着任何庄严的存在宣誓:他的基因之母,绝非凡人。
她不是战无不胜的统帅,她不是权倾天下的君王,她不是具有着非凡力量的炼金者和发明者,能够点亮那不计其数的月下奇迹。
她不是这些尘嚣中的伟大。
因为……
她远胜于此。
她比这些凡俗中的伟大,要高尚与尊贵太多,那是无法用人类的任何语言与描述来形容的差距,就宛如那从群山之巅上稍稍露面的太阳,在惬意地俯视着土地上茫然无知的世间百态。
这并非是虚言,巴亚尔可以用自己的全部经历与荣耀:那身为第一批第二军团战士的荣耀,那在人类之主麾下浴血奋战、统一泰拉的几十年,那在大远征中亲手砍下的数以万计的异形骸骨,那从全部的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的数百名冠军勇士和老牌连长手中所夺取的所有真剑决斗胜利,来庄严宣誓。
他的原体,他的基因之母,是这缥缈银河中最为伟大的存在,是超脱了现实宇宙,在意志与精神的海洋中遨游的人间半神。
也许,只有人类之主那无垠的光芒,才能稍稍遮掩她的存在,才能让她的神圣气息黯然失色。
巴亚尔确信着这一点,他越是用恭敬的目光去看待着他的基因之母,他便越是对这样的想法感到深信不疑:军团的磨炼与苦难是如此的值得,因为他们获得的奖励是一位如此伟大的帝皇子嗣。
在巴亚尔,在马歇尔,在迪尔姆德,在曾经划分为第一舰队的这些最严肃的战士的眼中,他们的基因之母是完美无缺的模样,是符合一切荣耀与英武的戎装女神。
摩根:她伫立在那里,伫立在了北极星号那宽阔且古老的停机坪上,在一种从容不迫的傲慢中慢慢踱步,检阅着在她面前排成了一列的破晓者们。
在她面前的数百人:他们无一例外不是军团中功勋卓著的传奇与英雄,是足以在那些年轻战士中掀起崇拜热潮的荣耀缔造者,但是现在,他们和一群刚刚完成了改造的新血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激动与喜悦、忧虑与颤抖,同样在他们那饱经风霜的面容上浮现着。
而在他们面前,他们伟大的基因之母距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每个战士都能清晰地看到第二军团之主的模样,都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象征着武力与权威的熠熠色彩。
她伫立在他们面前,宛如一尊走出画卷的胜利女神:她比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要高大一些,却又不是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巨人,当她看着他们的时候,那双灰蓝色的瞳孔里,毫无疑问地蕴含着寰宇之中的一切许诺、智慧与英武。
原体的神态庄严,鹅蛋般的脸庞上有着挺直的希腊鼻,嘴唇单薄紧抿,在象牙色的皮肤上,是挽起发髻的璀璨银发,她没有披挂盔甲与盾牌,却头顶着一顶盔冠,手持着装点了夜鸮与蛇的长枪,无声诉说着战争的法则。
这就是摩根在这些老牌骑士们眼中的模样,这就是第一舰队中的战士们眼中的基因之母:一位慈悲与英武并存的神祇,一位高举着旗帜的圣女,一位可以为他们指引方向与未来,在最艰苦的战争中奏响凯歌的胜利象征。
毫无疑问,对于这些最纯粹的战士来说,这就是他们心中与梦想中那最完美的基因原体。
而在他们眼中,摩根就是这幅模样,自从他们在那颗无名星球上第一次看到他们的基因原体,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从他们的重逢,直到现在,她伫立在荣光女王的腹中,慢慢检阅着自己那些过于激动的子嗣。
但对此,她似乎并不高兴,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她以最为和蔼与威严的态度,在每一名战士的面前踱步而过,她的步伐与轨迹都是精心计算的,以确保每一名被检阅的战士都能在她经过的时候,骄傲地向前一步,大声汇报出自己的姓名与编号,职位与连队。
她颔首,倾听着,一个一个地端详自己的子嗣,给予着回应与答复,就这样重复数百遍,没有丝毫的不满,表现出了作为一名基因原体来说,空前的耐心与慈悲。
但只有最敏感的战士:比如说时刻跟随在原体身后的马歇尔和巴亚尔,能够从摩根那互相之间轻轻敲打的手指中,看出她其实并不满意这次活动。
这不禁让他们已经征战了一个多世纪的心脏感到了久违的惊愕与恐慌。
但所幸,他们的基因之母以无可挑剔的温和姿态,一路坚持到了听完最后一名战士那饱含热情的自我介绍,才缓缓地站在所有人的面前,轻声下达了解散与各回岗位的命令。
只留下有些惴惴不安的两位骑士,依旧时刻跟在他们的基因原体身后,一路走进了北极星号的内部回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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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那大名鼎鼎的帝皇之傲号与红泪号,第二军团的古老旗舰就仿佛是一座延续了千年的古堡一般:威严、肃穆、充斥着荣耀与岁月的气息,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它又无疑是一座单调且缺乏美学艺术的粗糙战争机器。
宽阔且漫长的回廊是用一种万年不变的冷色调来涂装的,它的颜色无限趋近于那些用来搭建堡垒与城墙的石块,也许只有最纯粹的骑士与士官才会喜欢这绵延数千米的冷硬色彩。
而那些用于作为支撑与唯一装饰品的立柱,则是拥有着与墙壁一模一样的皮肤,甚至让人无法立刻分清。
在这些本就顽固无比的事物下面,则是更为冰冷的现实:地板是纯粹的坚硬钢铁与石块,只有在最边缘的角落,才有着一些诸如帝国天鹰的粗糙装饰,展示着实用主义哲学那无情的美感。
而在这座没有丝毫的休憩与荣光,足以让最坚强的战士都感到由衷的呼吸困难的回廊中,却也蕴含着一些奇妙的珍宝:当摩根在两位不安子嗣的目光中,慢慢走到了走廊中间处的时候,她微笑着,与那些有幸在此时驻守于此的破晓者们照着招呼,而除此之外,她的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些在墙壁上突兀出现的珍宝。
浮雕、绘画、文字……
一切人类能够想象到的艺术方式与手段,就仿佛从乌云身后一跃而出的俏皮太阳一般,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从那光秃秃的墙壁上骤然现身,那第一幅作品被安放在了走廊的中间段,描绘着几十年前,瑞里斯战役的艰辛与胜利:在那场战役中,帝皇亲自保护着他被击伤的孩子荷鲁斯,坚持到了包括第二军团在内的强军来援。
一幅最精美的浮雕清晰讲述了这一切,将第二军团在帝皇与荷鲁斯身边的英勇作战活灵活现地表现在了摩根的眼前,而在接下来的一幅作品中,时间仿佛又往前调换了一些,来到了海王星……
就这样,以一个让时间缓缓倒退的方式,军团的古老历史在基因原体的眼前一一闪过,从大远征到太阳系,从火星到泰拉,无数的战斗与牺牲在军团之主的瞳孔中缓缓流过,就像是让摩根在岁月的长河中逆流而上,探索着那些她永远不可能亲历的遗憾与荣光。
这一次,没有戛然而止,令人眼花缭乱的雕像与画像一路延伸到了走廊的另一头,一路延伸到了泰拉统一战争的撒马尔罕围城战:那是第二军团的首次登场,他们作为暗黑天使那生涩的盟友与学生,第一次以帝皇之名,征战沙场,而在那些最为英勇的战士中,赫然有着马歇尔与巴亚尔的面容。
看到这里,摩根也早已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在这艘战舰刚刚成为第二军团旗舰的时候,第一幅浮雕便在走廊的一头出现了,在那个时候,这些艺术品是在一种雄心万丈中诞生的:每一个战士都发自内心的相信,他们用来记录与追忆过往胜利的雕像与画卷,会从走廊的这一头,一路延伸到那一头。
但是天不遂人愿:在这幅宏达的漫长史诗仅仅延伸到了走廊的一小部分的时候,纷争与歧途就撕碎了军团,再也没有一起并肩作战的伟大战役了,更多的讲述与记录也随之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就算是摩根,也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诉说对这一切的感慨,她只是维系着那种古井无波的面容,在两名守卫那激动的行礼中,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扉,走进了这艘战舰真正的核心区域。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空前巨大的大殿: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恢宏的环形大剧场,数以千计的座椅顺着地势由高到低,一路延伸到了中心的演讲台上,除了所在位置的不同,这些座椅在彼此之间没有丝毫的差距,只不过,那些更靠前的明显有着活动过的痕迹,而那些更边缘的,显然很久都没有被人使用过了。
两名骑士依旧紧紧地跟在他们的女王身后,浑身上下萦绕着一种淡淡的不安:巴亚尔在这一点上比较明显,至于马歇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畏惧。
第二军团之主并没有心思和自己的两名子嗣玩哑谜,她随意地挑选了一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抬起头来,一边欣赏着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的会议大殿,一边等待着她的子嗣伫立到她的面前。
“大人。”
最先开口的马歇尔,他苍老的面容和雪白的发丝,与一旁英俊潇洒的巴亚尔形成了一个异常鲜明的对比:很难想象,作为阿斯塔特战士,他们是同龄的,甚至巴亚尔才是资历比较老的那一个。
摩根没有立刻回话,她随意地挥了挥手,在自己的面前变出了两个座椅,然后,她以一种无声却坚定的态度,让两名子嗣坐在了座椅之上,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沉默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孩子,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看起来很可怕么?
你们总是如此严肃。
马歇尔依旧在那里板着自己的面容:就仿佛他只会这一个表情一般,而英俊的巴亚尔因为基因之母的话语而动摇了,他有些不安在椅子上换着姿势,张了张嘴,准备着一些尊敬的话语。
但在此之前,摩根已经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安静。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是你们的母亲,我了解伱们。
她笑着,笑容有些微小的使坏心思:但在两名子嗣那扭转了现实的视野中,那是雍容的女神所露出的和蔼笑靥。
如果你们想问的是,我对那次检阅的看法,那我能够给你们一个准确的回答:我并不喜欢,虽然我能够理解。
她花了大约一秒钟的时间,来细细的观赏两名子嗣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晦暗与失落,然后,她才悠悠然转变了话锋。
不过,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意与良苦,我也很满意,能用这种方式来认识与记住我最优秀的那些孩子们,赖与他们有一个真正的第一印象。
在此,我感谢你们。
马歇尔,巴亚尔。
我向你们致以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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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妙。
摩根在心里叹气。
她发现自己几乎快要喜欢上这种感觉了:这种看着她的子嗣们伴随着她的话语,伴随着她语气中最微弱的转变,而在他们的胸膛里升起烈日、卷起风暴、不间断的骤然变换的感觉,可真让人着迷。
哪怕是与她的那些血亲进行互动,也无法让她感觉到这种颇为有趣的心态:就仿佛,细细的捉弄她的子嗣们的内心,能让她感觉到一种由衷的卑劣快乐。
她喜欢这样。
不过在内心深处,摩根也在暗暗的提醒自己,不要把玩这种心态把玩地太过严重:每一名破晓者都是她珍贵的私产,除非他们恶劣与顽劣到无药可救,否则,她没必要让自己横生损失。
摩根知道,她并不爱他们,她并不爱她的子嗣。
他们只是她的财富而已,是需要她小心呵护的一笔财富。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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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谢礼,让我告诉你们一些事情吧。
她笑着,随意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就像是在把玩着一枚无形的硬币一般。
你们也许见过我的其他血亲兄弟?哦,你们肯定见过。
那你们应该也知道,每一名帝皇子嗣,都是有着不同的爱好与性格的,我们并不是完全相同的模板产品,在我们的内心中,有着各自的倾向与认同。
而比起我的兄弟们,我是一位更实际的人物。
我并不怎么在乎他人的荣耀与夸奖,我的孩子们,虽然你们的真挚言语依旧会让我感到由衷的快乐,但是有些事情,更会让我感觉到喜悦与高兴。
那就是务实的态度,那就是真正的事实进展,那就是实事求是的作风与内在。
每一项完成的工作都是对我最好的赞美,每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方案都会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欣喜与满意,我非常清楚你们内心中对我的热爱与尊敬,而我也可以告诉你们,表达这种尊敬最好的办法与方式,就是一件又一件依次完成的任务与事件,就是一座肉眼可见的辉煌,在我们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之下,拔地而起。
命运让我们相逢在这灰暗的子夜之中,也让你们感到了忧虑与担忧,担忧我会为了那些并不辉煌的过去而伤感。
但我不会,我的孩子。
如果我沦落到需要靠我的子嗣们的支持,才能找到自己在这片银河中的定位与所谓荣光凡话,那不是太可悲了么?
过去?落寞?失望?
不!
不要在意。
通通!不要在意。
对于过往的荣耀,对于你们坚守的传统,我并没有任何轻视的态度,我知道,能够在这些艰难岁月中留下的事情,一定是弥足珍贵的宝物,一定是值得我去学习与肯定的佳酿。
而对于那些过往,那些斑驳的回忆,那些已经荣光不在的不值得追溯的岁月,就让它们在这一刻消失吧,被遗忘吧,被你们和我的重逢所带来的微风,卷走吧。
那是失落的几十年。
但没关系,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让我们携手,创造崭新的记忆与未来,这就是我来到你们之中的最大意义。
在无边的黑暗里,我们将会在互相搀扶中前进,直到拂晓的光芒在天际线上显现。
我不知道,那希望之光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但在此之前,我会伫立在你们所有人的最前方,因为我是你们的母亲,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权力与义务,而我已缺席太久,久到我甚至不想进行任何无意义的谈话,让我们的亲情在并肩作战中一点点拾起与回忆吧,我的子嗣们。
现在,让我们开始我们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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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希望马歇尔你能够召集其他舰队的领头人,他们应该往这里赶来,我需要你把他们中真正的领袖带来,也就是每支舰队中的你和巴亚尔。
我会面见他们,然后,我会给予你和他们,一项任务,一项真正的任务。
这会是一个很漫长与艰辛的任务,马歇尔。
我们的舰队将会南下,将会横跨太阳星域与大漩涡,去往我降生的母星,以那里为中心,我会为军团建立起一座再次发展壮大所需要的地基和一切。
而在此期间,在我们前进与战斗的途中,我不会对我的军团有什么大的动作,我并不喜欢一边摸索一边建立,我会先对军团进行一次观察与评估。
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
在老骑士那无可挑剔的臣服之礼仪中,摩根的话语显得有些轻飘飘的。
我需要你重新组建起军团的议会,重新团结起来自于各个舰队的力量,再一次让军团的内部管理机构运转起来,在我进行观察与考核的这段时间里,我依旧会将军团托付给你,马歇尔。
你值得我的信任。
不要感到迷茫,马歇尔。
我说过,我不在乎那些曾经的过往与灰暗岁月,我也不在乎你曾经的失败规划:那没什么,没有人能永不出错,一次失败并不是让我否认你的能力,剥夺你的忠诚的理由。
让我再说一遍吧。
从我回归的那一刻开始,从我接受了我的孩子:你们的效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决定要承担起军团的一切:过去、传统、失落与辉煌,我会与你们一起承受与面对这一切,我会尽我所能,让接受军团的过往,也让你们来接受我所带来的新风。
从这一刻开始,从那一刻开始,你们每个人都不需要在为了所谓的过去而徒增伤感,所有人在我心中都是一张新的白纸,一个等待观察与疼爱的孩子,我会给予你们每个人足够的信任,足够的考验与足够的舞台,让你们能否展示出最好的一面。
既然你们已经选择了向我效忠,那我自然而然会奖励你们的一切努力,包容你们的一切过去。
毕竟,我是你们的母亲,你们的基因之母。
又有哪个母亲,不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去付出与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