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开。

    耳边听见从正堂屋将杯子摔碎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有大伯母劝说的声音:“娘,你刚刚说那些话做什么。二弟,吉人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此次大劫定能垮过去。”

    韩相宜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望着天空绵绵下个不停的雨水。

    雷鸣闪电。

    想起刚刚祖母的态度,又想起娘亲神情恍惚的样子。

    她不放心娘亲。

    便将寒香留在娘亲身边。

    并嘱咐,寒香一定要寸步不离留在娘亲身边。

    她担心有人在娘亲耳边说了些不好的声音,娘亲会想不开……。

    她缓缓闭上眼睛,即使她知道能找回爹爹的机会很渺茫,可是,她还是不愿意去相信,那个疼爱她的爹会永远离开她。

    在没有见到……。

    她是不会相信爹爹离开这世上。

    她不想,没有爹叫。

    更不想,娘亲因为爹爹出事,想不开。

    她不想失去爹爹,再失去娘亲。

    脸上的水,不知是泪水亦或是雨水。

    找到爹爹的执念刻在她心里。

    韩文景撑着伞跑出来,他知道他这个六妹一旦下定决心去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所以他不会反驳六妹,他会陪着她一起去找。

    “六妹,这几个人你带过去,他们都是会潜水的一把好手。”

    “谢四哥。”

    韩文景带着韩相宜前往二叔坠江的地方。

    韩相宜听着四哥的人手已经将在爹爹坠江的位置下游,都寻了个遍。

    她走到铜江河,看着面前湍急河流。

    她的心凉了半截。

    她不死心,即使爹不测……。

    红着眼,看向四哥:“四哥,下游的位置,还有哪没有找?”

    “现在只剩,下游难民避难处没找。”

    “嗯。”

    韩文景拉过韩相宜:“六妹,你想做什么?”

    “去避难处。”

    韩文景理解六妹的心情,可是不代表他要看着六妹去白白送死,拉着她的蓑衣:“六妹,你疯了?那边现在收留的全是得了疫症的人。而且,那边难民没有官府管理,乱得很。”

    “四哥,我不想放弃每个能找到爹爹的地方。”

    “嗯,去吧,四哥陪你。”

    “四哥,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嫂子怀着孕,需要你照顾。”

    “可是,我不放心你。”

    “四哥,你留在府里,我娘那里需要你多看着,我不放心她。”

    “可是……。”

    “四哥,你别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出门在外,什么时候吃过亏?”

    “嗯。”

    韩相宜跟四哥告别后,便往避难处过去。

    即使她已经做好准备,也被竹架棚里的人给震惊住。

    他们饿得手里拿着树根在啃着。

    一家一户只能派一个人去排队领吃的用,一人只能领到一碗粥,一个馒头,吃一天。

    更别说卫生条件,棚内一阵屎尿味,脏乱差又臭。

    春桃跟在小姐身边,第一次遇到这种环境,担心小姐问道:“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吧?”

    韩相宜看着躺在木板上的人,孩子的哭声,一个馒头分三瓣,一餐一小瓣,一小瓣馒头,怎么吃得饱。

    孩子因吃不饱而大哭,老人将自己节省下的馒头,一脸苦笑递给孩子。

    老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苦笑着:“孩子,吃吧。”

    “爷爷,我吃了你的馒头,那你呢?”

    老人笑着抹了抹眼泪:“我还有,待会爷爷会找官差拿馒头。”

    孩子咬了一口馒头,又掰一半分享给老人:“爷爷,你吃。”

    老人背过身擦过眼泪,接过孩子的馒头,藏在怀里,舍不得吃,留着下一顿孙儿哭的时候再拿出来。

    韩相宜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口位置很酸,很难受。

    抹了抹眼泪。

    她们韩家日子虽比普通百姓富裕,可是爹爹却以身作则,一而再而将珍惜粮食放在嘴里。

    一直教她们兄妹几个,吃多少装多少,能吃不要浪费。

    爹他对家里人谁都大方,但若是知道谁在家里有浪费食物,定会严惩。

    爹以前遇到好吃,也会从外面带回给她。

    爹常说:“楚国还有很多地方很穷,很多人吃不下饱饭,我们每浪费一粒饭,每一份粮食,良心就会不安。”

    京城的人很多说爹傻,遇到穷苦的人,捐赠,捐衣,捐钱。

    她真正看到偌大的竹棚茅舍,躺着避雨的一个个难民,吃不饱饭的场景。

    她才明白,爹的义举在哪里。

    亲眼见过铜江河湍急,雨水一直下从未停下来。

    她心里一直坚定的信念在动摇,爹的生存希望要越来越渺茫。

    她闭上眼睛,看向两个官差装的粥,粥水多过米。

    这哪能吃饱。

    她问道:“官爷,请问这粥水为什么这么稀?”

    打粥的士兵摇头叹息着:“现在有这些粥水糊口就不错了,能保证饿不死,前些日子馒头都没有。”

    “都不知道饿死多少人。”

    “如果不是九王爷来主持大局,今天怕是又得饿死不少人。”另一个士兵无奈叹了一口气。

    “我听说,如今发面的馒头还是九殿下砸了知府,巡府大人后门搬出来的粮食。”

    “粮仓的粮食呢?”

    “被大水淹了。”

    “唉。”

    “如今整个江南的米价坐地起价,以前六十文一担的大米,现如今涨到了一百二十文,这帮黑心奸商。”

    “不对,韩记米铺的米没涨价,但是听说限购了。”

    韩相宜听完官爷的话,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整个人很压抑。

    韩记米铺不涨价,限购定是爹爹坠河之前下的决定。

    只是一瞬间,她心里便下了个决定。

    “你们的头在哪?”

    士兵脱口而出:“公子,你是说我们张大人?”

    另一个士兵用手肘轻轻碰了他胸口,又见眼前公子穿着体面,仪表不凡的人,便问道:“现在是九王爷统管江南赈灾一事。”

    “带我去你们王爷。”

    “王爷,哪能是你想见就见的?”

    “我们也见不了。”

    “你说有人给他送赈灾妙计来了,现在全江南米价一百二十文,外地的米商又运了几船米过来。高价出售米,时间一久会引起暴动,可我却有办法能让江南米价恢复往日价格。”韩相宜沉思着将脑海中灵光一闪计策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