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阿暮,为你大难不死,干一杯。”

    灯红酒绿的酒吧里,王宁辉一边有些猥琐地看着舞台中央随着劲爆乐曲摇摆的衣着暴露的女孩儿,一边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林辰暮大声说道。

    他是林辰暮的好友兼死党,当初在大学时两个人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连裤子都可以换着穿的好兄弟。大学毕业后,林辰暮进了政府机关,当一个小小的科员,而王宁辉则是去了老爸的建筑企业,准备子承父业。企业规模不算大,不过也足以让他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家伙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勾三搭四,一见到美女就挪不开步子了。上次要不是他“见色忘义”,将林辰暮一个人丢在酒吧,估计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还喝?”林辰暮面露苦色,心有余悸地说道:“上次要不是喝多了,能让车给撞了?”

    在医院躺了足足二十多天后,林辰暮总算是康复出院了。这再要躺下去,他都要担心浑身上下会不会给生锈了。可即便如此,也让院方对他身体恢复的速度是大感惊奇,倘若不是各项检查指标都显示他已经痊愈,那些医生们还真不敢相信,当初他被送来时,除了颅骨裂伤外,胸腹也受创严重,一度危及生命。因此,但凡看过他病历资料的,无不啧啧称奇。

    这期间,陈天德也证实了林辰暮确实因车祸住院的事实,不过他却始终没有来看望过林辰暮,倒是科室里的同事相约来看过他一次,还带了不少东西。而除此之外,跑得最勤的,也就是王宁辉了。拿这厮的话来说,是要将功补过,可林辰暮却始终怀疑这家伙不是来看自己,而是来泡漂亮的小护士的。要不然怎么每次一见到小护士,总是两眼发光,屁颠屁颠地贴上去大献殷勤?而且为了哄对方开心,还添油加醋地将自己曾经的糗事大肆宣扬出来,搞得后来那个小护士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从始到终,林辰暮一直就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是因为救人才被车撞了的。那件事情,或许就只是深藏他心底的一个梦吧。

    “那该死的家伙,撞了人就跑了,真他妈王八蛋。那些交警也都他妈的窝囊废,这么多天了也没有查出什么线索来。”一提及那场车祸,王宁辉就气不打一处来,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恶狠狠地道:“不过没关系,老子迟早把他给揪出来,大卸八块。”

    林辰暮眉头微微一皱,“你去找过楚芸珊?”

    “找了。”王宁辉大大咧咧地答道,可一见林辰暮那犹如锋刃的眼神,又嘿嘿讪然笑道:“别那么紧张嘛,我又没给她说出事的是你。”

    林辰暮瞪了他一眼,才低下头继续喝酒。

    “我说阿暮啊,我就想不明白了,人家楚芸珊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十足的美女一个,你怎么就看不上眼,连自己出了车祸也不让我告诉她?你可不知道,那些天你电话打不通,她一个劲儿地给我打电话,老是问我你的情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有啊,她老爹可是东屏的政法委书记,你混官场的,要是和她搞上关系了,少说也能少奋斗十年,嘿嘿,到时候哥们儿不也能沾沾光……”

    林辰暮刚开始脸色微微有些苦涩,可看着王宁辉笑得极为猥琐,不由骂道:“滚,我可告诉你,少掺和这件事。”

    王宁辉缩了一下头,又诡异地笑道:“我可不敢掺和你们之间的事,不过楚芸珊之前给我打电话说过的,今天也要来酒吧。”说到这里,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之后冲着林辰暮挤眉弄眼地笑道:“我看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应该要到了。”

    “靠,你这家伙怎么不早说?”林辰暮一听就急了,站起身来就想要离开,此时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耳畔就响起了一个清脆却又略带微嗔的声音:“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啊?”

    人还没到,漫天的怨念就铺面而来。

    林辰暮浑身一僵,随即脸上又露出了些许苦笑,此刻他完全能感受到楚芸珊的目光就刺在自己背上。

    缓缓转过身来,却见一个身穿黑色连衣裙,非常时尚高挑的女孩儿站在自己身后,身材错落有致,那宜喜宜嗔的娇艳,饶是刚才一心只想离开的林辰暮也不由得一阵目眩神移。

    “没有,坐久了起来活动活动。”林辰暮支支吾吾道,目光也略微有些躲闪。

    虽说他一直都尽量躲着楚芸珊,可别人既然都来了,那个要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楚芸珊也是林辰暮的大学同学,她有一个好老子,父亲楚建国是东屏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在东屏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林辰暮也曾经远远见过几次,五十来岁,长着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面部轮廓极为硬朗,不苟言笑的脸庞显得冷厉而又干练,让人望而生畏。楚建国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想她走仕途,而蒋芸珊也属于那种没什么野心抱负的小女人,因此,大学毕业后在蒋庆东的安排下进了东屏一所中学当老师。

    “是啊,你来了他怎么舍得走?”王宁辉不合时宜地将那张猥琐的脸凑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楚芸珊一番后,又暧昧地笑着打趣道:“我说芸珊,今天打扮得这么性感漂亮,你就不怕一不小心招来色狼啊?”

    “我看你就是一个大色狼。”楚芸珊不满地白了王宁辉一眼,目光又落在林辰暮身上,仿佛全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前段时间你去哪啦?怎么电话都打不通?”语气中略微带着些责问,可眼神里那浓浓的关切之意,却是怎样也掩饰不住。

    林辰暮却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不由得瞥了王宁辉一眼,王宁辉连忙使眼色道他什么都没说。他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圈,不紧不慢地笑着说道:“单位派我去硖石乡调研,那里没信号。”

    “硖石乡?”楚芸珊眉头一皱:“你们那个什么陈主任又为难你?”

    林辰暮不受主任待见的事,她也不是一次两次听说了,好几次都想要出面帮忙,却又担心触痛了林辰暮的自尊心。大学同学几年,楚芸珊深知林辰暮的秉性,这要是搞不好帮了倒忙,那可就更糟了。

    “那倒不是!”林辰暮连忙解释道:“是我主动请缨去的,整天在办公室里也待烦了,硖石乡虽说偏远贫困,不过却是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出去走走也是一件好事。”一边说着,林辰暮也不由得悲哀地发现,在机关一年多,别的没学到,谎话却是随口就来,连草稿都不带打的。

    楚芸珊当然不信,虽然她没有在仕途里打拼,可因为父亲的缘故,对于官场里的许多事情也有所耳闻。对于机关干部来说,下去调研确实是一件肥差,就算你在机关啥也不是,可到了下面,也是鼻孔朝天的上差了,下面谁敢不小心伺候着?可这硖石乡却不一样,穷得叮当响不说,人还剽悍无礼,大大小小的干部都不好相处,每次上面下来人不是叫穷要钱就是一肚子牢骚,大家一听到那个地方就头疼。因此,被派去硖石去调研,无异于是发配。可心思细密的蒋芸珊不仅没有追问下去,反倒是露出了些许神往的表情,颇有些跃跃欲试地对林辰暮说道:“那下次你可要叫我一起去啊。我也好久都没有去爬山了,呵呵,想必一定很有意思。”

    林辰暮一听这话心头不由得暗暗叫苦,恨不能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麻痹的,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只不过也只能勉力笑着道:“好啊,下次有机会一起去。”话还没说完,便瞥到王宁辉窝在一旁掩嘴偷笑,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恨得是咬牙切齿,要不是楚芸珊在旁边,他肯定一脚给踹过去。

    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楚芸珊倒是开心不已,脸上不知道是由于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红扑扑的,煞是诱人,就连附近的人都不禁看了过来,只是有的含蓄些,有的则显得肆无忌惮。林辰暮却是如坐针毡,好几次都给王宁辉递眼色,哪知这厮却是和楚芸珊打得火热,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气得他是直翻白眼。

    又聊了一阵后,就在林辰暮纠结要不要找个什么借口先开溜的时候,楚芸珊犹豫片刻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来递了给他。

    “哇,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情……”林辰暮还没有反应过来,王宁辉脸上就露出了一副暧昧的表情,话还没说完见林辰暮表情不善,又紧闭上了嘴巴,不过却一把抢了过来,迫不及待地翻开来一看,嘴里还念叨着:“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刚念了几个字又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惊疑地看着楚芸珊。

    林辰暮也有些不解地看着楚芸珊。

    楚芸珊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又把东西从王宁辉手里抢了回来,递给林辰暮道:“我爸书房里有不少这些资料,我想你平日工作估计用得上,没事时就做了一些剪报……”

    王宁辉闻言是大吃一惊,可很快又暗中冲着林辰暮竖了竖大拇指,那意思是:“兄弟,你牛!”

    林辰暮也是不由大受感动。

    他知道,以楚芸珊的性格来说,对那些枯燥乏味的资料压根就没有半点兴趣,可她利用自己老爸是市委领导之便,将那些重要的信息和资料及时整理下来,却是帮了自己大忙。虽说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还够不上级别去研究国家政策导向,可如果能够未雨绸缪,工作中不论是数据还是资料准备上快人一步,贴合领导的意图,自然更容易出彩,让领导刮目相看,出头的机会也就更多。

    一时间,林辰暮就好像是喉头被打了结,千言万语,都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汇聚成了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