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天一天比一天燥热,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
夏眠握着针学着周燃的样子一点点刺着仿真皮,伴随着嗡嗡声,汗珠子都直往下砸。
她抬手抹了把汗,眼睛一直往周燃手底下瞟。
“扎完之后是不是就要上色了?”
周燃看了眼夏眠手底下的仿真皮:“等你先扎成形了再说吧。”
夏眠拿起来看了看:“我感觉比上次好多了。”
“可不是嘛,扎的一是一,二是二的,值得表扬。”
周燃回头看了眼立在后面的风扇,风速已经开到了最大,扇叶旋转起来的时候还带着簌簌的风声。
夏眠的刘海被沁湿,发丝微微贴在额头上,她顺手一抹,几根头发就跟着翘了起来。
周燃抬手捋了一把,夏眠抬起头看着他问:“干嘛?”
“没事。”
周燃缩回手捻了捻:“这么热?”
“还好,南方比这热得多,就是有点闷。”
周燃把小厨房门口的帘子掀起来绑好:“吹会儿穿堂风就好了。”
外面的鞭炮声突然响起,噼里啪啦像是炸了一整条街。
夏眠停了手里的活儿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有人放炮吗?”
老路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提着几小袋子喜糖,进屋就搁在了收银台上。
他从里面抓了一把扔向周燃和夏眠:“隔壁店的阿姨儿子结婚娶媳妇儿,我妈硬揽下给人帮忙的活儿,一大早就带着我和桃儿出门给人拿红纸压井盖儿去,差点没热死我。”
周燃瞅了一眼喜糖,不老林家的花生糖,从小吃到大的那种。
“就给了喜糖?”周燃问。
“哪能啊,”老路从裤兜里掏出几个红包,“找人帮忙哪有白干的?我挑了个大的给桃儿,剩下的都拿过来了,沾沾喜头。”
周燃看着他问:“你不去吃席?”
“不去,”老路擦了把汗,“我妈带着桃儿去了,她每回都揣一兜的塑料袋儿,说是打包给狗吃的,回家全进我和桃儿的肚子了,我不跟她去她顶多带个肘子烧鸡回来,我跟着去还不得让我给她扛两桶饮料啤酒啊。”
周燃听乐了,把糖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嚼的嘎嘣响。
“小时候也没见她打包啊。”
“都是跟我姥学坏的,吃席不打包就算往外扔,”老路说完突然想起来什么,“哦对了,你以后结婚防着点,她现在不知道跟谁学的,开始自带筷子了。”
“带筷子干嘛?”周燃问。
“上菜不发筷子,闷头就是吃,谁还看婚礼现场啊,”老路比了个手势,“她自己打了一捆,这么粗,说随了五百必须吃回本。”
夏眠没忍住听笑了:“参加婚礼还有这么多说法?”
“有啊,”老路说,“你那边没有啊?”
夏眠摇摇头:“不知道,就小的时候跟奶奶去过一次,光顾着喝饮料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没挨揍啊?”周燃看着夏眠问。
“没有,”夏眠一边摇头一边认真地扎着皮,“就跟我说你看我回家咋揍你的,回家我就装睡了,没揍上。”
“挺机灵啊。”
周燃抬手抽出她手里的仿真皮,随手拆了个糖纸,把花生糖塞到她嘴边。
夏眠“唔”了一声,把着糖往嘴里塞,含糊地说:“小孩睡着了不能打,江湖规矩,你小时候没干过这事?”
“干过啊,但揍我也挨上了。”周燃说。
“为什么?”
“因为我姐特意把我叫醒了让我姥揍的。”
老路笑了一声:“活该。”
他走到门口往外张望着,迎亲的车队要在市区里绕一圈再去酒店,隔着几条街都能感受到热闹。
老路抱着手倚在门边上,啧啧咂舌两声。
“你说这天儿这么热,新娘子咋想在这时候结婚呢?套着那大厚婚纱汗不得沾一身。”
周燃把工具收拾好扔在工具箱里,头都没抬就反驳了一句。
“你大热天穿裤衩还沾腚呢。”
“多么沁甜的一张小嘴啊,”老路回头看着他,拖长了尾音,“跟他妈抹了蜜似的。”
老路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等外面彻底没动静了才回过头看向周燃。
“对了,庄仲这两天怎么没影了?”
夏眠闻言抬起头也看向周燃。
老路继续说:“打上回出海回来这孙子就没动静了,里消停的一批,跟死了似的。”
周燃的手顿了顿:“你没问?”
“问了啊,这孙子回的驴唇不对马嘴的,打字都说不利索,”老路一屁股坐进收银台里,“我就说九年义务教育很有意义吧?科技发展的太快,文盲已经被淘汰。”
老路一边说一边翻着手机的聊天记录。
“说是这段时间不想来了,问他什么原因也不说,等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周燃应了一声,下意识想要摸兜拿烟,摸了两下没摸着。
“没烟了。”
老路抬头看了眼收银台上放的喜糖袋子:“这里有,两包新的,都是人送的。”
他说完,突然停顿了一下,猛地转过头看着周燃。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呢?”
周燃一愣:“哪不对劲?”
“不好说,”老路嘀咕了一句,“直觉吧。”
他站起身往收银台外边走:“我先去打个电话。”
周燃从袋子里抽出烟来拆开叼在嘴边也没点。
过了好一会儿,老路从门外边走进来,手机往收银台上一扔。
“怎么说?”周燃叼着烟问。
“三伏天发高烧,人都要烧傻了,”老路琢磨了一会儿,“我去他家看看他死了没。”
周燃顿了一下,拦住老路。
“我去吧,”他指了指厨房,“正好把饭做了,我给他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