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草握着画笔的手突然停了,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周燃。
“肯定想吧,都多少年没见了,”周燃艰难地呼出口气,“你想见她吗?”
水草没回应,就是巴巴地看着周燃。
就这么两句话,周燃都感觉自己是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抬手搓了把脸:“去穿衣服吧,燃哥带你出去玩。”
水草“嗯”了一声,爬起身进屋干脆利索地拿出了自己的外套和小帽子。
车站离家不远,周燃去之前特意去了一趟附近银行找了个自助取款机取钱。
水草她妈站在快餐店门口巴巴等了好久才看到周燃慢悠悠带着水草过来。
那一瞬间她都感觉吹来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得脸疼。
周燃拉开快餐店的门:“进去说吧。”
三个人坐在角落里,周燃点了份儿童套餐,谁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水草。
水草抓着薯条盒直接递给周燃示意他先吃,水草她妈看见这一幕眼睛突然就酸了。
从进屋到现在,水草都没认真看过她一眼。
周燃看着女人偷偷背过去抹眼泪的动作,低声解释了一句:“小孩记性不好,认不出了。”
她走的那一年水草才两岁左右。
水草吃东西很慢,吃两口就要回头看看周燃咧着嘴冲他笑。
周燃的喉结滚了滚,转过头移开视线。
“钱我现在可以不要,但你得给我打个欠条。”周燃对女人说。
“行、行!钱我肯定都还你!”
周燃舔了下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堵得慌。
他从棉服口袋里拿出信封,里面是他刚取的五千块钱,他直接扯开水草的外套拉链,掖在了她的里兜里。
水草她妈被周燃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扯着周燃:“不行不行,这个我们不要了。”
“这钱是我给水草的,她想怎么花是她的事,”周燃猛地拉上拉链,“这钱不算你借的,但你也别想打她的主意。”
水草举着汉堡的手还没撂下,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她一直觉得对面坐着的人很熟悉,她偷偷瞟了她好几眼,就是那种很熟悉很熟悉,明明想起来又不敢认的感觉。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周燃,小孩心思敏感,就算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也难免跟着心慌。
周燃对视上她那双眼睛突然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他随手扯着水草的帽子围巾,起身撞着椅子就往快餐店外面走。
水草也不吃了,扔了手里的东西就跟着周燃屁股后面跑。
外面的风簌簌地吹着,水草一直喊,周燃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水草她妈在后面抱住水草也跟着哭着喊,母女相认的经典场面,周燃就是觉得烦、吵,只想走的再快点,听不见就好了。
他答应了水草她妈要把人闺女还回去,前提是得让水草过完这个年。
这年他过开心了,过爽了。
要不是那女人突然出现,他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车站人来人往的,黑车司机的吆喝声把水草的哭喊声都盖过去了,不知道是他走远了还是她们已经走了,周燃也不敢回头确认,就只能站在路边不断深呼吸。
那他妈是人家的闺女。
人跪在地上求他把闺女还回去,他有什么资格扣着人不给啊。
感情深。
感情深有他妈个屁用啊。
他就是个外人。
他跟水草没一点血缘关系。
真他妈以为别人叫两句“你哥你哥”,就真他妈成人家的哥了?
周燃感觉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来了,站在路边想掏出打火机来给自己点根烟缓缓。
风太大了,打火机打了几下都没见火,连带着他手都抖的厉害。
“操!”
周燃怒吼一声,猛地把打火机摔在地上。
车站的人侧目看过来。
这股火泄不出去,堵在胸口堵得厉害。
周燃对着地上的打火机补了一脚,打火机飞出一个弧度撞在路边的栏杆上。
操!
操!
操!
周燃蹲下身子搓脸,嘴里叼着的烟也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