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大牢外设,并不在大理寺内。

    料理完裴远舟,沈秋辞原本是没有打算与裴承韫知会一声的。

    她走出大牢时,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大牢外的廊道上燃着几盏微亮的油灯,

    于灯火昏暗处,沈秋辞看见了一道人影。

    那人倚着石柱,借助微弱的灯光,正低头翻阅着手中的一本册子。

    似乎是听见了沈秋辞的动静,

    他将册子合上,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方才里头的叫喊声也颇大了些,长嫂可是以为这大牢里的狱卒都失了聪,听不见他那凄惨动静?”

    沈秋辞盯着裴承韫的眼,

    昏黄的灯火纠缠上月色的银白,削弱了他眼神里惯有的攻击性,

    她淡定道:“裴大人既有所图,自然会为了成全我而扫清所有障碍。那些狱卒失聪与否,还不都是您一句话的事?”

    裴承韫一哂,

    他轻轻摆弄着手中册,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漂亮,

    “如今裴远舟已是脱罪无望,他会帮你顶替所有罪名,坐实了上京凶犯的身份,不日就会被正法。”

    听他自得的语气,倒像是在与沈秋辞邀功。

    沈秋辞懒得与他纠缠,迈开步子向前走,

    “那就恭喜裴大人,得证己身,扫清障碍,来日可以顺利继承丹阳侯的爵位。”

    她走得很快,裙摆几乎将足下的碎雪都卷了起来,

    却在路过裴承韫身畔时,裴承韫骤然横起持册的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单是要恭喜我,还要恭喜你替长姐顺利讨回了公道。只是......”

    他目光紧紧盯着沈秋辞,

    分明是笑着,可眸光里却透着难以掩饰的寒意,

    “长嫂似乎不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何事了。”

    沈秋辞冷漠道:“裴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昔日你我曾达成过共识。我替你报仇,但你需得让你手底下的人有所收敛,别叫我难办。”

    裴承韫将手中名册递给沈秋辞,声音低沉道:

    “这名册上面,记载着这段时间儋州、陈州、云河关等十数地闹出的凶案。死者下至九品上至从三品,皆是朝廷要员。虽然死法和上京这些官员的死法不尽相同,但我总觉得,这件事和你与你背后的那个组织,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沈秋辞接过册子,略略查看了其上记载的几桩凶案:

    儋州州判、陈州知府、云河关左赞善、荣城宣抚使......

    这些死者官衔或高或低,七日内陆续暴丧者,竟多达十六人。

    不过他们的死因都很模糊,

    有的被定性为劫杀,有的被定性为意外,几乎没有一桩能和凶案扯上关系。

    要不是裴承韫将这些案子都搜罗起来,朝廷有品级的官员成百上千,死了这几个不担要职的官员,并不是什么能掀起风浪的事。

    虽然名册上所提及的地州,都有天玑办部署的人,

    但这些人的死和天玑办有没有关系,沈秋辞却并不知道。

    只因天玑办实际掌权之人,一直都是云娘,而并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