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台是眺景的地方,平日里,若非专程至此,此地鲜少有人路过。
赶上今日这样暴雨的天气,周遭更是静如荒野。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沈秋辞淡然回眸,目光与若星撞上。
听若星沉声道:“头朝地,颈部折断,人已经死透了。”
沈秋辞淡淡应了一声,“运送泔水杂物的马车备下了吗?”
若星点头,“一切准备妥当,只是委屈阁主要委身那般腌臜处。”
“无妨。”沈秋辞躬身捡起灵牌,回头望了一眼楼台下薛吟霜的尸身,轻声道:“回去吧。”
今日郭员外在与薛吟霜做完买卖后,旋即去了官府向刘知府告知了薛吟霜可能夹带私逃一事。
刘知府闻讯立刻去了侯府,将此事告知沈秋辞。
沈秋辞作势查询了账房,才发现裴老夫人名下的地契不见了踪影,
她慌得没了主意,又说若薛吟霜当真夹带私逃,等裴远舟和老夫人回来后,一定会责难她,求着刘知府快些帮她把薛吟霜给找回来。
这一整日,沈秋辞跟着官府的衙役东奔西跑的,直到天色擦黑,此事仍毫无头绪,她也是力有不怠。
刘知府见她气色虚弱,忙派了官兵将她送回侯府。
分别时,刘知府又说近日那凶犯当众作案闹得人心惶惶,裴远舟遭了皇上训斥停了月俸,府上的家丁护卫被削减了许多,
为保万全,便派官兵驻扎侯府外守着,也是图个心安。
对于他这番热情,沈秋辞却之不恭。
待她回了侯府后,外头有官府的官兵把守着,府上的婢子家丁又都亲眼见到她回了房,自然也不会多留意她什么。
稍晚些,若星带着衣料入府供沈秋辞挑选,她便趁着雨大,混在了装衣料的柜子里被抬出了侯府。
等解决了薛吟霜,这会让又藏在每日入侯府,负责清理泔水杂物的马车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侯府。
如此,即便薛吟霜即刻被人发现了尸首,沈秋辞也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
且有官府的人作保,谁也不敢怀疑到她头上去。
折腾了一宿,洗漱更衣过后,沈秋辞正打算歇下。
却听门外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姑娘,出事了......”
沈秋辞听得夏裳的声音里带着焦急,于是便唤她入内回话。
夏裳推门而入时,脸色泛着一层薄薄的青。
“姑娘,薛小娘找到了......”
“哦?”沈秋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她跑到哪儿去了?”
夏裳结巴道:“在烟雨楼台......她似乎是从楼台处跌落,人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救了。”
闻言,沈秋辞表情明显一滞,微蹙的眉宇间透出几分惊诧来,
“你说她死了?”
听说薛吟霜的尸身,是被打更人发现的。
薛吟霜到底是裴远舟的宠妾,又是侯府长孙的生母。
她这一死,丹阳侯府上下人心都乱了。
沈秋辞和夏裳出了房门,瞧着廊下躲雨的下人们三两结群,人人脸色皆是惶恐,又小声议论着:
“当年大娘子就是从烟雨楼台跌落下去的,如今薛小娘又是这般,这世上当真会有这么巧的事?”
“你们发现了没?自从大娘子病愈回府后,这侯府就没过过一日的消停日子。如今老夫人被大理寺带走,世子也去说情这会儿还没回来,赶着薛小娘又无端暴毙。这未免也太邪门了些。”
“你这话可不敢乱说。难不成你还要怀疑是大娘子杀了薛小娘?她拿着老夫人的地契变卖,夹带私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再说了,大娘子今日跟着刘知府在外寻了一日,被官府的人送回来后就一直在府上没出去过,她难不成还能变个分身出来,去索了薛小娘的命?”
“嘘,快别说了......”
有人余光窥见了沈秋辞,
这才忙不迭劝着旁人休止了议论。
沈秋辞不紧不慢走到他们身前,目光锐利扫视着他们,冷着声音道:
“薛小娘出了事儿,你们不赶着去通知世子,反而杵在这儿舌根嚼个没完。可是觉得老夫人不在,便忘了侯府的家法了?”
众人吓得瑟瑟,忙道:
“大娘子息怒,婢子知错了。”
话落,逃命似的散了。
沈秋辞拦下掌事家丁,问道:“薛氏如今在哪儿?”
家丁道:“尸身已经被送回了官府。”
沈秋辞颔首应下,吩咐道:
“你留在府上看好了他们,别叫他们乱说乱传,叫旁人听去了,反倒要议论侯府。”
说罢低声对夏裳说:
“去取把伞来,咱们去官府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