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恢复了记忆后,沈秋辞的睡眠就变得很浅。

    只要睡得沉了,她就会梦见父兄与长姐,

    梦见父兄向她控诉烛阴的罪行累累,梦见长姐向她诉苦上京高门对她的践踏,

    这些梦魇纠缠着她,让她时常在半睡半醒间惊出一身冷汗。

    渐渐地,即便再累,觉也无法睡得踏实。

    也正因如此,周遭只要发出些许不寻常的动静,她都能听得见。

    此刻,沈秋辞便听见似乎有脚步声在她门外徘徊着。

    她掀起眼皮,侧目看了一眼窗外雾蒙蒙的天。

    东方即白。

    沈秋辞刻意咳嗽了一声,让门外人听得她的动静。

    这才听叩门声响起,鬼医在外问了句,

    “起身了吗?”

    沈秋辞应了一声,鬼医旋而推门入内。

    她来时,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瓷瓶。

    她将瓷瓶放在沈秋辞面前的小几上,而后坐在她对面,并不说话。

    沈秋辞拿过瓷瓶,拔出瓶塞,看着里头铺了一层底的淡黄色粉末,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鬼医亲手调制的迷药。

    她旋即明白了鬼医的意思,

    不等她开口,就动作连贯地将迷药和水服下。

    反倒是鬼医被她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着了,

    “你竟丝毫也不防着我?”

    沈秋辞将空了的小瓷瓶倒扣在桌上,泰然自若道:

    “若是怕,打从一开始我便不会与你来烛阴。”

    鬼医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我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见帝后一面?关于你父兄的死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当年你长姐从烟雨楼台坠落,也是天玑办的暗中动作。你心中的疑惑应已全然解开,你见着帝后能问她什么?总不能是豁出去命要杀了她为你长姐报仇?”

    鬼医很清楚沈秋辞的脾性与实力,她从不是个冲动的性子。

    若她对云娘动手,不单是她活不了,就连她母亲也会一并被连累,

    再者,沈秋辞一身的武艺都是从云娘那儿学来的,若真动起手来,她绝不是云娘的对手。

    沈秋辞淡声道:“师父只管带我去见云娘一面,旁的事,我自有分寸。”

    鬼医无奈道:“你脾气倔强,生了这样的心思谁也拦不住。我不带你去,你也会想办法自己去找。

    不过阿辞,师父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帝后身份特殊,如今已是手握了烛阴的大权,就连帝君所做的许多决策,都得与帝后商量着来。

    她不是普通女子,你见着她,也莫要带着满腔的怨气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当真惹恼了她,她要伤你,我也护不得。”

    沈秋辞默然应下,而后便随鬼医上了马车。

    于马车起步前,她只觉脑海中似是笼了一层迷茫的雾霭,寸寸散至眼前,牵扯着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等她再度睁开眼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昏暗的房间内,不知趴在桌子上睡了多久,压得胳膊有些发麻。

    身后有悠悠琴音传来。

    沈秋辞回眸,唯见一女子坐于纱幔后,垂眸拨弄着瑶琴琴弦。

    似乎是察觉到了沈秋辞投射过来的目光,女子双手乍然按在琴面上,

    琴音休止。

    她抬眸,隔着纱幔与沈秋辞对视着,笑语温声道:

    “听莫娘子说,你有话要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