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秋辞的眼里,她的父兄一直都是她的骄傲。

    可她眼中的好人,便真的是好人吗?

    这好与坏,又该如何定义?

    父兄是待她极好,又效忠国家,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对待敌人,就会心慈手软。

    可烛阴,本不该是启朝的敌人。

    烛阴与启朝国力悬殊,根本就不配成为启朝的敌人。

    从头到尾,都是启朝想要将烛阴吞并,

    为着师出有名,所以刻意给他们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让启朝的百姓觉得烛阴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

    鬼医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沈秋辞。

    “这是?”

    “这是数月前我妹妹寄给我的书信。”

    “妹妹?”

    “我的胞妹。”鬼医静静看着沈秋辞,温声道:

    “和你同你长姐一样,我们是双生子。她也是我如今唯一还活着的亲人。”

    沈秋辞将书信展开,借着幽微的月光,仔细阅读着那一行行娟秀的字迹:

    阿姐,启朝终究还是打过来了。尚祁他们没能守住临河关,他死在了战场上,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唯剩下了一抔灰。我关停了百草堂,将它腾出来做了善堂,用来救助那些受伤的将士百姓。

    最近战事愈发严峻,启朝带兵的宁将军,比之当年的沈将军还要勇猛无匹,烛阴毫无还手之力。我每天出门都能见到许多死人,说不准哪一日,我也要随着尚祁一并去了。

    但我不怕。我与尚祁哪怕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守住我们的故土!就跟阿姐你一样。

    启朝断了烛阴城的粮食补给,我与阳儿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我怎样都无所谓,可阳儿她还那样小,我不忍心让她跟着我受罪。烦请阿姐若是方便,能否将阳儿接去天玑办,护她周全。

    这封信后面的内容,有许多地方被泪水氤开了墨,有些看不清了。

    但多是在详述鬼医离开烛阴的这段时间,烛阴都经历了什么。

    沈秋辞看完后,将信递还给鬼医,听她说:

    “我妹妹与我一样,自幼跟着父亲学医,经营着烛阴最大的医馆,日子过得富庶。

    可方才你在信中也看见了,连她这样原本富贵的人家,如今都要落得食不果腹的下场,那别的百姓的日子又得过得怎样水深火热?

    我与帝君和帝后相熟,我原本打算将失忆的韫儿带回烛阴,将他和我那倔脾气的妹子都安顿到烛阴殿。

    信中提及的阳儿,是我妹子的姑娘,今年还不到六岁。让她跟着我在外漂泊,天玑办一旦事破,她只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可若是入了烛阴殿,最起码能保全她们性命,让她们能吃上一口饱饭......”

    这天夜里,鬼医与沈秋辞说了许多,

    而沈秋辞虽是心底对她仍有恨意,但对她的态度也总有缓和。

    第二日一早,风雨休止,鬼医的高热也退了些,二人启程往烛阴去。

    一日后,二人便到了烛阴城门外。

    沈秋辞瞧着,烛阴城内外仍旧有许多启朝的官兵在巡视着。

    鬼医也觉得奇怪,

    “烛阴明明已经降了,何以还会有这么多的官兵驻扎在此地?”

    好在城中有天玑办的人接应,二人想要混入城中不算难事。

    入了烛阴城,鬼医一路将沈秋辞带去了林副将所住的地方。

    他被安顿在一处荒废的老宅子的地下室,

    鬼医将沈秋辞带到门前后,便道:

    “林副将就住在里面,他应该还记得你,你要问什么只管问个清楚。我先去安顿我妹子,等下会来此处寻你。”

    说完匆匆离去,独留沈秋辞立在门前怔忡。

    良久,

    方才鼓起勇气,叩响了那扇隐藏着所有真相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