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鬼医说这村子距离烛阴城不算远,类似于上京近郊的村落。

    按理来说,越是靠近皇城的村子,应该越是富庶才对。

    可这村子瞧上去却很是荒凉。

    从迈入村门的那一刻,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即便是这样的滂沱大雨也不能将那气味完全盖住。

    沈秋辞搀扶着鬼医,顺着屋檐向前走,

    她看见村民们原本用来饲养家禽的围栏,大多数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里头别说家禽,黑黢黢的就连一根枯草都见不到。

    二人入村的时候时近黄昏,

    可整座村子的房屋都大门紧闭,街道上更是半个人影也看不见,浑似一座空城。

    沈秋辞只隐约能感觉到,她们每路过一处,似乎都有人透过门缝偷偷窥着她们。

    不过只要她的目光一扫过去,那目光就立刻收敛,连带着将门也闭得更紧了些。

    鬼医虚着力气说:

    “启朝攻占烛阴前,入了鬼阴山后,先将这村子给占了去。当日奋起抵抗他们的村民,尽数被屠。现在留下来的,多是些老弱病残。你我穿着异乡人的服装,他们瞧见了自然不敢开门。”

    她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前头有个山神庙,今夜去那儿避一避雨就是了,也无谓叨扰他们。”

    忽而,二人身后传来了一阵踏水的脚步声。

    沈秋辞回眸,见一瘦弱妇人手中撑着一把残破的油纸伞,踉踉跄跄地朝她们跑过来。

    妇人将油纸伞撑到了鬼医的头顶上,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试探开口,

    “您是莫圣手?”

    鬼医看着她,“你认识我?”

    妇人大喜,“您救过我男人,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我怎么敢忘?”

    莫圣手是烛阴人对鬼医的称呼。

    烛阴与启朝不同,女子可习文练武从医,与男子无二。

    而鬼医则算得上是烛阴所有医者里面的佼佼者。

    她医术出众,从前入过烛阴殿,给烛阴皇族当过几年御医。

    那时候寻常百姓要想找她看病,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

    后来启朝攻打过来,烛阴举国上下不分男女皆上阵杀敌,保卫家国,

    许多百姓根本没有打仗的经验,一番征战下来,即便没死,也得身负重伤。

    战时无分身份高低贵贱,

    那时鬼医一日常常只睡上两个时辰,对于来找她救治的人来者不拒,分文不取。

    连鬼医自己也算不清,她到底救治了多少人。

    故而眼前这妇人她一时认不出也是寻常。

    眼瞧着雨势越来越大,妇人便邀请二人去她家中避雨。

    妇人的家就住在拐角处的一个内巷里头,

    门外搭了个简易的雨棚,架了个能生火的灶台,

    一名瘸腿的男子,正蹲在灶台底下生火。

    他手中拿着点燃的柴火,不住发着抖,最终像是做出了什么极为艰难的决定似的,才咬牙将柴火丢进了灶里。

    “山哥,你看谁来了?”

    听妇人一声唤,男人这才抬起头来,目光与沈秋辞和鬼医撞上。

    沈秋辞瞧他眼眶红红的,似乎才哭过一场,

    见到鬼医,他忙不迭起身向鬼医拜了拜,

    “莫圣手,您怎么会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