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那一刻,寂灭道尊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银色的芳华洪流当中所蕴藏的力量……
竟如此玄奥,如此神异,如此……熟悉!
——岁月!
这银色的光辉同样也是纯粹的岁月之道,拥有逆转时间的恐怖伟力!
虽说,因为岁月之道的特殊性和神秘性,一般的天人或“入圣者”无法看透日晷的扭曲时空,更不要提将其破除了,只有道尊境的存在方才能够以绝对的力量将其击溃。
但就像是破解什么阵法一样,倘若不明白原理,倘若不通晓阵理,那一个大阵便足以让很多通天大能无可奈何,想要暴力破解必须拥有超出大阵本身数和层级的力量。
但一旦有破阵之法,通晓原理,便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如今也是如此。
魔法可以打败魔法,岁月也可以阻止岁月。
昆仑神镜的岁月之力,便好似一把钥匙,哪怕远远不及道尊镜的恐怖力量,却也能够轻易撬动日晷这把复杂的锁。
余琛望着这一切,也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垂下眼帘。
先前,在青女看破了日晷的本质以后,他便在思考究竟如何才能将其破除——寂灭道尊说日晷可以抗衡道尊之力,这般说法哪怕有所夸大,也不会想差太多,毕竟如今在这儿的生灵里最强大的烛龙和饕餮都已全力试过了,的确没有任何一点儿作用。
所以,暴力破解这条路就是死胡同,无解,除非镇元子和已经恢复的张百忍来个神兵天降,要不然没搞头。
那么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将这扭曲的岁月破除了?
自然而然的,余琛想到了昆仑神镜。
作为天地岁月之道的具象化,无比古老的天界至宝,昆仑神镜同样掌控了岁月之力。
而再加上倘若由它原本的主人瑶池圣母来使用,那便更是能将其威能完全发挥到极致!
——先前余琛和寂灭道尊打嘴炮时,便是在唤醒沉睡在阴曹地府的瑶池圣母了。
如今……全盛的昆仑神镜,爆发威能!
只看那银色芳华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直接淹没了那无穷庞大的日晷和即将降临的方舟!
见这一幕,那仍有几分虚幻的方舟之上,无数大源族人怒吼咆哮,五位道尊仍是怒不可遏,恐怖气息好似要将天地嚄都碾碎那样,只看他们纷纷施展手段,光怪陆离之间迸发出无穷恐怖的威能,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可如今的他们还未真正降临到这条时间线来,别说那些神通术法威能,哪怕就是声音都无法完全传达过来,余琛所看到的就是他们张嘴怒吼咆哮,就好似一出沉默的哑剧那样。
徒劳无功!
而在昆仑神镜岁月芳华的攻击之下,那一层扭曲的岁月再也无法像方才那样将攻击都转移到另外的时间,而是不得不以本来之力进行抗衡。
岁月,无比扭曲岁月。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只看那一层扭曲的岁月好似一层薄膜那般,被无穷无尽的银色光华所淹没后,蒸发溃散,支离破碎!
毫无抵抗之力!
——那毕竟只是日晷的一小部分力量,而面对的却是全盛的昆仑神镜。
只是转眼之间,无尽扭曲的岁月,便消散殆尽!
而余琛也不再给任何机会,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一把抓下饕餮身上一堆毛发,一步踏出,身躯瞬间跨越了无数距离,欺身近前!
在饕餮毛发的庇护之下,他于时空乱海中畅通无阻,杀至那庞大的日晷之前!
此时此刻,原本胸有成竹的寂灭道尊,脸上只剩下无尽的惊骇与绝望!
“不!!!!”
他发出前所未有的怒吼和咆哮,金银色的重瞳中流出血一般的泪水,无比悲愤,无比恐慌!
但余琛心硬如铁,丝毫不理会他,只是来到那即将降临的天舟面前,抬头望去。
只看那虚幻的天舟之上,一股股无穷恐怖的气息铺天盖地,好似要将整个世界都碾碎那样。
心头一阵后怕。
——倘若是真让他们降临而来,恐怕整个三界都要危矣!
万幸……
他能将这一切都阻止!
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只看余琛手腕儿一翻,一感混沌之色的大幡被握在手中!
古老,沧桑,恐怖……
无穷无尽的可怕气息从其中溢散而出!
高高举起!
盘古幡!
正是当初余琛从张百忍手里得到的天界无上至宝,拥有那开天辟地的恐怖之力!
与此同时,余琛的深吸一口气,整个人身上属于人的气息尽数褪去,却而代之的是好似天地一般的空洞,冷漠,毫无慈悲!
——斡旋造化·开天辟地!
斡旋造化,乃是曾经的张百忍观想那开天辟地之时,领悟的无穷恐怖法门!
倘若说它的前半段“斡旋造化”是对周遭一切的绝对掌控,那它的后半段“开天辟地”便是将一切都要开辟的杀伐大道!
而恰好盘古幡又是当初那巨人的身躯部分所化,用这斡旋造化施展出来,更是如虎添翼,好似风助火势,火借风势,相辅相成之间,威能暴涨!
“旧时代的余孽……”
余琛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盘古幡迸发出浩浩荡荡的混沌开天气刃,翻涌起万万丈高,好似要连同时空都完全斩断那样!
“——就该死在旧时代里!”
伴随着最后好似宣告的声音,那盘古幡直直斩下,其恐怖的开天气刃也在这一刻疯狂落下,如天河倒灌一般浩浩荡荡,无穷无尽!
一瞬间便将整个日晷完全淹没!
——日晷,天舟核心,为了能够容纳和肩负承载毁灭与创造之力,放弃了进攻,放弃了防守,只有一层扭曲的岁月防护。
如今,在昆仑神镜之威下,那一层扭曲的岁月崩溃而去。
便只剩下脆弱不堪的本体,暴露在眼前!
而余琛这一盘古幡之斩,威能无穷!
于是,只看那无比古老庞大的天舟日晷,几乎没有任何抵挡之力那般,在开天气刃之下崩裂出无穷无尽的裂纹,支离破碎,坍塌崩溃!
而随着执掌时光的日晷崩溃而去,先前那即将降临的另一个时间线上完整的天舟和无数大源族人,也好似镜花水月一般,碎裂了去!
——无法完成这穿越时空的降临!
他们不甘!
他们咆哮!
他们怒吼!
他们癫狂而愤怒!
但……徒劳无功!
在岁月的修正之下,烟消云散了去!
轰隆隆!!!!
紧随其后的,方才是无比恐怖的可怕爆炸声响彻在整个时空乱海,无法想象的恐怖爆炸在时空乱海当中浩荡肆虐!
天舟残骸,在这恐怖的肆虐风暴中,化作飞灰,一丝不存!
就像一场混沌色的风暴大雨,稀里哗啦淋在寂灭道尊的苍白颓丧的脸上。
两天血泪之痕,早已干涸。
他原本神光闪耀的金银重瞳,彼时彼刻却失去了一切的神采,倒映着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就像是……心如死灰。
他明白。
完了。
失败了。
大源世界,彻底……灭绝了。
日晷的崩溃,代表着天舟再也无法降临到这个时间线来。
至于想要重铸天舟更是痴心妄想——人不在了,诸多神材在这一方世界也无法寻到……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日晷的崩溃而……终结!
良久以后,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平复以后,方才开阖了一下嘴唇。
无力,绝望,怅然……
诸多情绪,再眼中汇聚,好似岩浆一般爆发而出!
极致的绝望和悲痛之下,他噗通一声跪坐下来,甚至没有心情如怒骂和诅咒余琛,只是那般坐着,喃喃自语。
“失败了……吾失败了……大源失败了……一切都结束了……”
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他的脸色和眼中的神光以极快的速度灰败下去。
失去了所有光彩。
余琛迈步,提着盘古幡,来到他的面前,平静地望着他。
他抬起头,眼里没有愤怒和怨恨,只有浓浓的悲痛和怅然,甚至对于余琛高高举起的盘古幡,没有任何反抗,只好似自顾自地呢喃。
“很多年前……大源世界……我出生在一个小小的村子……”
“村子后头……有一座山……悬崖上可以看到日出……金黄的太阳从云层里跳出来……好美……”
“我穷极一生……只是想再看到太阳……再看到那场日出……”
余琛依旧平静,摇头:“——无论是太阳,还是日出,都不再是大源,而是三界。”
寂灭道尊怅然,沉默不语,似乎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我要杀你了。”余琛开口道。
——寂灭道尊必须死。
虽然如今的他,无比孱弱,只剩下一缕分身,但他毕竟还没有死,只要不死,早晚有一天他会恢复从前的力量和恐怖道行。
对于整个三界来说,他都是无比可怕的威胁。
余琛从来没有心慈手软的想法。
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所以他必须落井下石,趁他病要他命,杀死他。
听到死,寂灭道尊仍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随着天舟核心的覆灭,他就已经死了。
亦或许是无数万万年前,大源世界破灭的时候,他也已经死了。
后来活着的,不过是一群不甘的执念化作的孤魂野鬼罢了。
“我有……一个请求……”
在最后的最后,寂灭道尊抬起头,“——大源已灭,万事皆休,但……不能输……你们的三界不能输……不能输给太初……终结这轮回……彻底终结!!!”
说到最后,他的神色激动起来,“——让那日出,永远存在!让那太阳,永远闪耀!哪怕……不是大源!”
面对这般请求,余琛沉默半晌,点头。
寂灭道尊笑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得这般轻松了,开口道:“这山上的生灵,我没有杀,只是让他们昏迷了过去。”
“可倘若天舟降临,他们依旧要死。”余琛摇头。
“那是……无法避免之事。”寂灭道尊摇头:“但至少在此之前,随意的屠戮没有意义,动手吧。”
余琛不再多言,高高举起的盘古幡再度迸发出无穷无尽恐怖的混沌开天气刃,当头斩下!
下一刻,寂灭道尊的整个身躯被开天气刃所笼,混沌色的光晕碾碎蒸发毁灭了他的每一寸血肉,肌肤,骨骼,脏腑……
最后的最后,是那漩涡一般的“道源”,是他一生的感悟,根基,还有一切。也在混沌气刃的淹没之下,灰飞烟灭,一丝不存!
只有在嘈杂的时空乱海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源……我来了……我……回家……”
然后,归于平静。
余琛望着已空无一物的钟山之顶,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沉默不言。
显然,大源一脉在当初动了将新的世界取而代之的心思的时候,对于三界生灵而言,他们便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无数年的谋划,无数年的算计,无数年的希望和一切。
终于在今日,画下句点。
哪怕还有两位道尊隐藏在三界,哪怕还有一些大源族人大隐于市,但随着日晷的破灭,天舟的崩溃,大源最后复苏昌盛的可能性,也烟消云散了去。
但余琛却难以感到高兴起来。
倒不是因为多愁善感。
他不会同情敌人,不会同情寂灭道尊,更不会同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大源余孽。
可……大源一脉何其强大?何其可怕?
他们拥有九位堪比帝主的可怕道尊,还拥有余琛想都难以想象的无数技艺和法门。
甚至天道,都被他们炼成了法器。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鼎盛可怕的文明,面对那太初时也只是惨胜,面对那无情的大世轮回时也不得不破灭,只剩下一些孤魂野鬼,称作天舟,远走他乡。
那么,如今大世轮回即将再次开启。
地府还未复苏,天界还未解封,人界也只剩下了东荒的三界……如何能够抵抗这般可怕的大世轮回?如何能够抵御那掌控可怕权柄的太初?
谁能保证……今日大源的黯淡收场,不会是明日三界的结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