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件事情徐平总觉得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

    翌日辰时,神京城西荒山的临时营帐内。

    徐平端坐在正中央,两边站着的可不就是张士杰、许阳等人。

    “诸位同僚们,早上好啊!”徐平歪嘴一笑。

    张士杰抠了抠后脑。“老徐,咱们怎么都被调来给你打下手了?”

    “啧!在朝的时候,称职务!要叫本世子巡察使大人。张老四,你特么虎啊?”

    闻言,台下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笑得前仰后翻。“徐大人?徐巡使?好威风啊!”

    徐平老脸一红,赶忙拿起镇尺拍了拍案台。“安静!都给本世子,呸,都给本官严肃点!许阳!”

    “哎!小的在!大人有何吩咐?”话刚说完,许阳捧腹大笑。“不好意思啊老徐,实在是没忍住!!”

    “……”徐平拿起茶杯就砸了过去,他终于明白隆圣帝为何天天砸杯子了。这帮该死的丘八,太特么气人了。“够了!听我说。”

    看着徐平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众人不再嬉笑打闹。而后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抬手见礼。“我等见过巡察使。”

    “参见巡察使。”

    “调你们过来,是本使向陛下所请。你们可知这是为何?”徐平眼神变得凌厉,不再似最初那般模样。

    众人微微摇头,对于此事,他们确实感到意外。“还请巡察使示下。”

    徐平微微颔首。“在场的除了李庆,你们都曾与我一同去过凉州,见过哪里的民生,哪里的残酷。十室九空,漫野白巾,无数忠魂埋骨他乡。瑜州营到达定平时,诸位都在现场,是何情况,不必我在多做描述。

    战死边疆,那是军人的荣耀。可为何活下来的人却沦落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瑜州营的部卒们到达定平之时,未曾获得过一两银子的军饷。甚至于,他们在瑜州的日子里,也从未获得过充足的粮饷。这些银子哪里去了?而此类事件也绝不仅限于瑜州营。”

    话到此处,殿内气氛变得沉重。这些在场的勋贵之后,竟皆沉默不语。见状,徐平双拳缓缓握紧。“既为陛下亲授的武政府巡察使,那我就一定要还他们一个公道。此事必将涉及到各种人物,还有各种不可控的风险。诸位可愿随我?”

    许阳眼神一凝,率先站了出来。“诸位,随咱们一同拼杀元狗的那些弟兄,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咱们要不要给他们讨个公道?”言罢,许阳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许阳,愿为巡察使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见状,其余人等纷纷紧随其后。“我等愿随巡察使肃清奸佞,重振日月。”

    徐平上前将众人一一扶起,而后作揖还礼。“咱们曾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徐平在此多谢诸位了。”

    “我等万死不辞。”

    整肃外营不同于整肃京城各营。名义上虽为朝廷兵马,可实际掌控的都是各州刺史、将军。要说军饷之事与他们无关,徐平是一万个不相信,无非是从朝内开始层层分利罢了。“李庆。”

    “督学司学子李庆,见过巡察使。”看着台上的徐平,李庆内心久久难以平复。两个月前,他还是靖北王府的世子。而如今,虽尚未承继王位,却已是与自己父亲一般的人物。不,职权甚至远高于自己的父亲。

    “元武袭杀京郊百姓之时,是你给本使通的信。七皇子携众学子给白敬安设宴之时,你是唯一一个提前离去的吧。虽有些跋扈,但你尚有热血。本使可以信任你吗?”

    闻言,李庆没有做太多考虑,很快便应下声来。“愿为巡使大人尽绵薄之力。”

    徐平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场众人都是年轻一辈,背景也不算复杂,大多还与自己有袍泽之情,可以用作自领一营的班底。“许阳、张士杰、郭子韬。”

    “末将在。”

    “豹营调入的两千人马,你们各自领兵五百。”

    “诺!”

    “张掖!”

    “末将在。”

    “一千玄甲,仍旧由你统领。”

    “诺!”

    话到此处,徐平侧目看向张掖身旁的宇文萧。“宇文萧,豹营剩下的五百人马就交给你了。我知你曾是元武的龙骧营将军,这点兵力你别嫌少。总有一日,咱们会兵临大都。”

    宇文萧眉头微微皱起,几息之后,却又缓缓舒展。“末将,领命。”

    “李庆,营地建设之事,就交给你了。”

    “巡察使,您要外出?”李庆略带疑惑的问道。马上就要年关了,这时候,一般内职官员都不会再离京。

    徐平深吸了口气,随后骤然拔出腰间的碧城刀。“瑜州营的部卒连饭都吃不饱,本使还过什么年?

    众将听令。”

    “我等在!”

    “今日整军备马,明日午时,随本使北上巡营。”

    闻令,众人当即抱拳参拜。“遵令!”

    ……

    而此时的司徒府内,司徒娴韵斜躺在软榻之上。冬日的阳光宛如纱幔,映照着她的全身,柔和而又舒适。“啊……哈……欠。”司徒娴韵伸了个懒腰,拿起案台上的红枣,随手向上一丢,枣子缓缓坠落,恰到好处的落入了她的樱桃小口之中。“来人!”

    “小姐。”那日的黑衣女子再次出现。

    “安排宫里的眼线传个消息出去。就说长公主私德不佳,与宫内办差的年轻臣子眉来眼去,勾三搭四,搔首弄姿,打情骂俏。

    记住了,这些话要说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若有好事之人打听,不光要点到为止,还要加以否定。”话刚说完,司徒娴韵又翻了个身,继而抬手一扬。“办事去吧。”

    闻言,女子黛眉微微皱起。“小姐,事关长公主,需要告知老爷吗?”

    “长公主又如何?臭鱼烂虾罢了。下去办事,不要让本小姐说第二遍。”

    “诺!”

    黑衣女子正欲离开,又被司徒娴韵喝止。“暂且等等,现在还不妥。徐木头刚和她结下梁子,马上就传出闲言碎语,对他不利。这件事得等那死木头离京了再去办。”

    “小姐,靖北王世子何时才会离京呢?”女子满脸疑惑的问道。

    “腿长在他身上,本小姐怎么知道?不过他既然领了巡察使的职务,要不了多久就会离京。内营水深,这根木头肯定会先从外营下手。”

    “小姐,要是……”

    “能被他查出来,咱们司徒家不是白混了吗?下去吧。小姐我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