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哪一营的兵卒?李庆何在?”说着,徐平从怀中掏出将军令。

    接过大令,守卒仔细查看一番,而后慌忙跪地施礼。“小的三营校骑,见过镇南大将军。

    近日玉螭大雨连连,新粮多有受损,粮造大人正在栗仓处理。”

    得知此事,徐平的心头骤然一紧。“新粮受潮?严重吗?”

    “回大将军,颇有些严重,月华公主与粮造大人已经数夜未曾合眼了。”言罢,校骑俯首低眉,不敢与之对视。

    “快带我去。”徐平翻身上马,而后朝着宁武挥了挥马鞭。“你先入城休息,我去一趟大营。”

    “发生何事?”宁武拍马上前,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徐平眉头紧锁,语气深沉了不少。“秋收刚过,派往玉螭的新粮便受潮严重。囤积于雍城的粮草已然不多,事情不太好。”

    闻言,宁武瞳孔一凝。粮草受损历来都是用兵的大忌,尚未翻年便有此一失,开春之后三军拿什么填肚子?“上将军,这批新粮可是咱们来年征战关键,倘若耽误了前线军情,玉螭郡守罪该万死。”

    “时不利兮啊。”徐平轻叹一声,眼中流出一丝怒意。“他死不死先不说,此事要是传扬出去,苏北石这狗贼或是按兵不动,或是退守坚城,定然与咱们打消耗战。

    不说了,我先去趟大营。”言罢,徐平双腿一夹,而后拍马上前。“前面引路。”

    校骑起身施礼,当即唤来马匹。“大将军这边请。”

    看着两人朝大营飞奔而去,宁武抬手捏起下巴,眼中带着一抹焦虑。自己才刚来前线就摊上这么个事,简直作孽啊。

    徐平跟着校骑在泥泞的道路上飞驰而行。雨滴仍在不断的从天空落下,虽已不是倾盆之势,但这连绵细雨却让人更添几分烦闷。

    半个时辰过去,大营的轮廓逐渐出现在眼前,然而此时的营中却没了往日的威严有序。嘈杂声与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大量民夫穿行在雨中。

    徐平皱了皱眉,赶忙翻身下马。

    见状,校骑一跃上前,大喝一声。“镇南大将军到!”

    闻言,营外的守护面面相觑,而后慌忙见礼。“参见大将军。”

    “都免了。”徐平摆了摆了手,快步朝着营内走去。

    待入营中,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士卒来来往往,神色慌张,地上满是杂乱的脚印和被雨水打湿的杂物。远处的栗仓方向,更是一片混乱。

    李庆站在栗仓门口,眉头早已紧锁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他双眼布满血丝,原本威严的官袍也染满了污渍。“快!把受潮较轻的搬到通风处!还有你们几个,城内送来的麻布为何还没到?赶紧去催,酉时之前再不送来,本官扒了你们的皮。”

    “是是是,大人息怒,下官这就去,下官这就去!”

    李庆一把擦去额头上的雨珠,而后大声呵斥。“这边,还有这边!磨磨蹭蹭,一个个想死不成?把台架再搭高些,快!”

    闻声,旁边的兵卒赶忙上前,疲惫之色在众人脸上已是清晰可见。“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徐平扫视了一圈,脸上的神色也愈发难看。粗略估计,起码有四成以上的新粮已然受潮。

    “小李子,这是刚点完的账册,此次送来的新粮掺了不少稻糠,布政府这群尸位素餐之辈,简直该死。”纪月华快步跑到栗仓旁,她发丝凌乱,神色疲惫,声音早已沙哑不堪。

    见到来人,李庆赶忙迎了上去。“公主啊,您还是休息片刻吧。”

    见状,徐平目光一凝,眼中泛起一丝怜意。“是月季花?”

    “小李子,偏营还有五处栗仓尚未清点完毕,要赶紧了。”往日的倾世容颜早已不在,纪月华满身泥泞,虽有几分狼狈,眼神却依旧坚定。“你别管我,办好差事。这批新粮是咱们的命脉,前线的将士还等着咱们派粮,不处理妥当,他们拿什么征战。”

    闻言,李庆深吸了一口气。“公主,您还是先歇会儿吧,您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前线要是连饭都吃不上,你我都难辞其咎。这些粮食弥足珍贵,你我安能与之相较?别啰嗦了,还不快些点账?”

    就在两人言谈之际,徐平快步跑上前去。“月季花,李庆!!!”

    闻声,纪月华骤然转身。见到对方的一瞬间,她恍然以为自己是昏头了。

    见徐平到来,李庆揉了揉眼睛,脸上带着深深的愧疚。“大将军?您怎么来了?下官有罪,下官有负重托,罪该万死啊。”言罢,他赶忙跪地告罪。

    “永宁,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纪月华回过神来,大步冲上前去。“这雨来得太不是时候,新到的粮草都遭了殃。先不说这些,快,快来帮忙!!”

    看着混乱的场景,徐平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把将李庆拉起,而后使劲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天意造化,不怨你!

    这些栗仓本就是玉螭郡新建,时间紧迫,防灾设施有所欠缺也是无奈。

    先别急,有没有查看过受潮的程度?”

    “表层的绝大部分粮食都受潮了,有些已经开始发霉。”李庆自责的捶胸顿足,心中的愧意尽皆浮现。

    “不光如此,这批送来的新粮根本不是精粮!里面掺了不少粗粮与稻糠。前线正在打仗,司徒文简直罪该万死。”纪月华放下手中账簿,言语中满是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