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屋子又寂静了下来。
祝凝看了看在角落里的樾渊。
“你可以出来了，不过待会儿，我姐姐又要和我通话了，到时候麻烦你再进去一会儿吧。”
少女眼眸亮了亮：“……等到子时过后，你就带我走吧。”
樾渊很冷淡：“嗯。”
祝凝突然戏谑道：“是不是他们太好了，你也羡慕了？那是我姐姐的同伴，都特别好，都是很温暖的人。”
樾渊无比复杂地看了祝凝一眼：“不羡慕，感觉很麻烦。”
祝凝轻哼一声：“你不懂。”
这次樾渊难得同意了祝凝的话：“你说得对，我不懂。”
从小被称为异端的人，不会懂能正大光明活在光明中，还被人簇拥着的感受的。
樾渊戴上了面具，他开了门。
风雪灌了进来，吹乱了祝凝的头发。
祝凝问：“你要去哪里？”
樾渊侧头看了祝凝一眼，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去逛逛。”
顿了顿又说道：“子时来接你。”
话落，樾渊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祝凝轻笑一声，她觉得就是樾渊在羡慕，毕竟她也非常羡慕。
在半刻钟后，祝凝接到了姐姐的影像通话，她欢欢喜喜接起来，又是那种温柔的语气和样子。
对于姐姐和姐姐的同伴，她会温柔一点的。这冰冷的世界，想让她对所有人温柔是不可能的。
是啊，你怎么苛求一个七八年站不起来、只能活在一个窄小的屋子中、还要受其他人欺负的少女心中充满阳光呢？
她本质上，同这冰雪一样冷。
……
樾渊身上裹着风雪。
雪花从面具的缝隙飘到了他的眼睛上。
樾渊呼出一口气。
他坐在房顶上，任凭寒风与冰雪抽走他的温度，他就呆坐着，思绪如同雪花般漫天飘飞。
黑发和面具上都飘少了雪花。
樾渊破天荒想到了那个哭唧唧的小殿下。
他拿着不归卿大人给他的“钥匙”，第一次进入了安全区。这种感觉很复杂。
那个时候他第一个想法就是。
——他想去看看那个麻烦蛋怎么样了。
樾渊想。
他就看看。
看一眼，那个小孩跟哥哥生活的样子。
快六个月了，应该长高了一点。不知道还会不会叽叽喳喳的。
少年突然抓住了一把雪攥在手里，冰冰凉凉的，雪花在他手中融化了。
樾渊垂眸。
所以他才讨厌羁绊。
会让他心软，会让他回头。
是特别麻烦的东西。
樾渊撤去玄力护罩，雪花飘下来，慢悠悠落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仰起头，眼中有一点迷茫。
他想了很久，很久。
白雪铺在了他的身上，少年伸出手，去接这漫天飞舞的雪花，触碰到他手掌的时候，这些雪花又化了。
樾渊忽地又笑了，他仰头，想让雪花落入他的眼睛里。
樾渊想。
——羁绊不是累赘，是自己心甘情愿套上的枷锁。
那……送完祝凝，他就回去看看那个麻烦蛋。
就看一眼。
…
祝凌感觉到今晚和妹妹通话的时候，妹妹似乎更加不舍了。
似乎在告别。
不是那种要分开三个月的告别，而是更深刻的告别。
——像是她们可能再也无法相见的那种感觉。
祝凝说：“姐姐啊，你在学院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多和同伴们说话，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姐姐可以找到缺失的东西的。”
“我希望姐姐能敞开心怀，活的更加自在一些，不用为我担心了……”
她叮嘱了特别多事情。
祝凌都会说一句：“好。”
“妹妹你也要开心一点，如果想出去，让邱姨推你出去。”
祝凝轻轻笑了：“好。”
大抵姐姐是真的不清楚她找的那个照顾她的人，其实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而且时常不给她食物，还有私吞了大半卖出冰菱花的灵石。
祝凝不会埋怨姐姐的。
姐姐出去寻找照顾她的人，她能想象得到那场景多么困难。
——语塞、害怕、讲不清楚。
姐姐失败了很多次，然后这个心眼多的妇人就同意了，在祝凌面前装模作样了很多天，在祝凌离开后显露出她真正的模样。
——妇人知道祝凝不会告状，也是个站不起来的残废，对她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所以到后面越来越变本加厉。
祝凝永远不会埋怨姐姐，她只恨命运的不公。
祝凝面对姐姐依旧是温柔的模样，她问道：“姐姐，你还记得吗？那年我们两个掉进了冰窟，被传送阵传送到了一望无际的冰原，我们之后是怎么出来的，你还记得吗？”
祝凌抿唇，她想到了不好的记忆。
掉入冰窟后，她们两个被传送到了极寒之域。
两个人在冰原中穿梭了很久，看见了悬浮在空中的两把剑。
一把冰月剑，一把寒月剑。
然后极寒之域的寒气在那个时候四散。她们站立的浮冰崩塌，极寒之域寒气披散，妹妹推了她一把，然后倒地不起，她掉进了冰块裂缝，陷入昏厥。
怎么出来的呢？
她不知道。
只知道从那天开始，妹妹站不起来了。明明没有外伤，却还是站不起来了。
祝凌脸色无比苍白：“我忘记了。”
只记得最后妹妹倒在地上喊着好疼。
祝凝安抚道：“没事的姐姐。我想起来一件事，就是那个时候是一个禅修带我们出去的。”
是不归卿带她们出去的。
不归卿救了她们两个，他还遏制了极寒之域的寒气在她身上蔓延。
冰月剑选择了姐姐，寒月剑飘到了她面前，她当时太疼了，没有抓住它。
祝凌有些茫然：“禅修？”
“嗯，一位身材高大的禅修。是他背着我们两个走出冰原的。”
祝凝现在在给姐姐打预防针，如果治好了，就在下一次告诉姐姐，这个禅修来找她了，要给她治腿。如果治不好……她就说她跟着不归卿去修行了。
不归卿大人应该会托人捎去信息的，十年后姐姐才会结业，她还能哄着姐姐不去找她。
“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事情？”
祝凝温柔地笑着：“我做一个梦，梦见了那个禅修。他告诉我我的腿还有救。让我再等等。”
祝凌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吗？”
“真的！”
祝凌的心脏剧烈跳动，她呆滞了半天，终于拉回神志：“……真好，等我努力，尽快找人治好你。我也努力赚灵石。”
治腿的药一定很贵，她要快点攒灵石，给妹妹买药。
祝凝甜甜道：“好的，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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